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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老狐狸是怎样魅惑众生的



用文字描写食物,有三个作家给我的印象最为深刻。

首先是曹雪芹。

《红楼梦》里,无论是被贾母嫌弃的“油腻腻的谁吃这个”的“螃蟹馅”饺子,

还是贾宝玉吃了几杯酒之后痛喝了两碗的“酸笋鸡皮汤”,

又或者是柳嫂子巴巴给芳官做的一套加上餐后点的,依然被芳官嫌弃“油腻”的小灶:

虾丸鸡皮汤、酒酿请蒸鸭子、胭脂鹅脯、奶油松瓤卷酥

(87红楼芳官)

以上所有我其实只对螃蟹感兴趣,对其他鸡鸭鹅啥的感情都非常普通,鸡皮更是不碰,那饭后的甜点也是我不爱的坚果类(身为一个大吃货我怎么能有这么多不喜欢吃的……)

可是曹雪芹就有本事把一些原来我根本不会想碰的食材,写得让人口水荡漾,连普通的一碗白米饭,都是:

热腾腾碧莹莹的绿畦香稻粳米饭

每一个字都能让人感受到那种齿颊留香的回味。

这个水平,应该可以缓解厌食症吧?

其次是余华。

我多次说过,因为我妈不喜食荤,对荤菜十分不上心,我爸又太爱吃荤,通常不把猪肉的油炒尽了就炖,再加上小时候我偷吃过油渣然后直接吐了,种种原因导致我直到上大学之后吃了真正的红烧肉,才建立起对红烧肉的兴趣。

可是我看《许三观卖血记》里,许三观给家人“嘴炒”的片段,却非常没出息地食指大动:

我就给三乐做一个红烧肉。肉,有肥有瘦,红烧肉的话,最好是肥瘦各一半,而且还要带上肉皮,我先把肉切成一片一片的。有手指那么粗,半个手掌那么大,我给三乐切三片……

韩国版《许三观》剧照(本来姜文要拍,可是一直没有过审,唉)

后来知道了,很多人都沉迷于这段“嘴炒”不能自拔,我才稍微放心了一丢丢,原来没出息的不止我一个人:

夹一片放到嘴里一咬,味道是,肥的是肥而不腻,瘦的是丝丝饱满。我为什么要用文火炖肉?就是为了让味道全部炖进去。

然后就是汪曾祺了。

如果说《红楼梦》里是富贵至极的吃法,许三观是贫困不堪的吃法,汪曾祺就是最接地气最平凡普通却又最实用的吃法。

其实往往是这样贴近生活伸手可及的描述,更能吸引人,富贵如红楼,宝钗和探春闲来无事想尝鲜的“油盐炒枸杞芽”,给人带来的美味体验,比那费十只鸡来配,更为了捉弄乡下人刘姥姥的“茄鲞”要深刻。

所以,汪曾祺笔下从烙饼到咸鸭蛋,从野菜到水果,从街边摊到山珍海味,无一不体现出新鲜至极的生活情趣,哪怕只是很多人避之不及的苦瓜,在他写来也别有风味。

(汪曾祺画作)

汪曾祺曾经是《中国烹饪》杂志的特约撰稿人,他爱吃,也擅长做菜。

有一次切肉丝儿,外甥在旁边看了说:

“姨夫,我能比你切得细,也能比你切得粗,就是不能像你一样切得不粗也不细。”

汪曾祺甚为得意,夸他说到点子上了。

汪曾祺的文风跟他的老师沈从文是一脉相承的,他们追求的都是一种“生活的和谐”,是一种“健康的人性”。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

我写的是美,是健康的人性。美,是什么时候都需要的。

我喜欢疏朗清淡的风格,不喜欢繁复浓重的风格,对画,对文学,都如此。

(汪曾祺画作)

而跟沈从文一样,汪曾祺的文风,虽然朴实却隽永,不追求深刻,却意外地深刻,这大概要归结于俩人共同的赤子之心。

沈从文曾经对采访他的记者无不得意地说,他能把厕所扫得干干净净。而当记者对他说“沈老,您真是受委屈了”的时候,他又当场嚎啕大哭,像个被冤枉了的孩子。

师徒俩人都是在动乱中受过苦的人,但从他们的文字里,人们很少看到他们的这种苦。

汪曾祺更是直言:

我们有过各种创伤,但我们今天应该快活。

(汪曾祺、沈从文,年)

汪曾祺的幽默是无处不在的。

他是江苏高邮人,有一次几位小同乡去拜访他,甚为崇敬:

高邮除了秦少游,就是您了。

汪曾祺正色道:

不对,高邮双黄鸭蛋比我名气大多了,我只能屈居第三位。

图/齐白水

对于自己从事文学创作,汪曾祺曾经有过一首诗《我为什么写作》,来描述自己的“不务正业”:

我事写作,原因无它:

从小到大,数学不佳。

考入大学,成天泡茶。

读中文系,看书很杂。

偶写诗文,幸蒙刊发。

百无一用,乃成作家。

弄笔半纪,今已华发。

成就甚少,无可矜夸。

有何思想?实近儒家。

人道其理,抒情其华。

有何风格?兼容并纳。

不今不古,文俗则雅。

与人无争,性情通达。

如此而已,实在无啥。

他如此描述自己,看似谦虚,实则非常得意,但这种自得,看起来也透着一种顽皮和可爱感,因为他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文俗则雅”,“性情通达”。

之前读书日特意推过一期,是我最爱的汪曾祺的短篇《受戒》,留言显示爱好者众多。

复习戳下面蓝色标题↓

小和尚,我给你当老婆,你要不要?

汪曾祺并不是始终这么老练圆熟,《受戒》是他的晚期作品,故事是很简单的故事,但语言功力已臻化境。

《受戒》中明海写字,人人都夸他写得好,“很黑”;

收鸭毛、打兔子兼偷鸡的,都是“正经人”;

《异禀》里的王二发了小财,别人都认为他有“异禀”,他自己分析了一下,大概是“我解手时,总是先解小手,后解大手。”

结果转眼大家就都在厕所相遇,都去憋大小手了。

这样随处可见的小幽默小狡猾和小讽刺,实在是汪曾祺玩熟了的语言风格。

他自己也这么说:

我非常重视语言,也许我把语言的重要性推到了极致。我认为语言不只是形式,本身便是内容。

汪曾祺的老友贾平凹则在他的一首诗里这样评价汪曾祺:

汪是一文狐,修炼成老精。

这个形容贴切至极,汪曾祺的“狐”,体现在文字处理的老道,更体现在文字背后的苦心。

如沈从文所言:

你们能欣赏我故事的清新,照例那作品背后蕴藏的热情却忽略了;

你们能欣赏我文字的朴实,照例那作品背后隐伏的悲痛也忽略了。

《边城》中人人看得到美好的爱情,质朴的民风,认为它是“人性皆善的著作”,但其中仍然包含着人物的非正常死亡,离家出走,团总对外公的排挤和冷淡,以及爱情的破灭。

(电影《边城》剧照)

汪曾祺的很多文字里,同样隐伏着这些热情和悲痛。

《受戒》里的和尚们吃荤,娶亲,骂人,开黄腔,几乎无人守戒,还算一种独特的民风。

《陈泥鳅》里的陈泥鳅,职业之余顺便帮人捞尸体,要价颇高,但转眼就花光,看起来是风一样的男子。

可他不愿成家,别人劝他,他的回答却是:

瓦罐不离井上破,大将难免阵头亡。淹死会水的。我见天跟水闹着玩,不定哪天龙王爷就把我请了去。留下孤儿寡妇,我死在阴间也不踏实。

而水中时常出现的尸体,陈泥鳅接济的陈五奶奶,却无一不暗示出当时颇为不平静的社会状态。

(《受戒》绘画版,张晓红绘)

《黄油烙饼》里,萧胜的伙食有明显的变化:

最初是奶奶给做的各种乡野小食和面饼子;

后来是公社食堂里的“白面馒头,大烙饼,卤虾酱炒豆腐、闷茄子,猪头肉!”这样让萧胜欢欣鼓舞的“真不赖”的伙食;

再到后面慢慢掺了玉米核碴子的玉米面饼,乃至掺了糠的红高粱饼子,还有不放油的甜菜叶子汤……

社会的背景明显伴随着某段时期的进程。

在农村伙食极差,已经饿死人的时候,萧胜父亲所在的研究所的伙食还不错,然而后来也差了,食不下咽。但与此同时,干部所在的食堂里仍然能飘过来“羊肉口蘑臊子蘸莜面、炖肉大米饭、黄油烙饼”这些“好香好香”的味道。

不得不让人细思极恐:

连研究所都吃得很差的时候,农村的状态如何了?

可为什么干部们仍然可以吃香喝辣,他们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萧胜最后吃上了妈妈给做的黄油烙饼,真好吃,可是孩子却哭了。

从前他以为奶奶去世是因为把食物都留给了自己,现在才明白,饿死奶奶的是一个时代。

……

(汪曾祺画作,《少年不识愁滋味》)

汪曾祺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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