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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回忆之三小西往事湿瓷绘文摘总第2



点击图片上方蓝字“湿瓷绘”,就可以阅读以前以及今后各期。??

16

小西往事

李力扬

七岁的父亲和奶奶坐在驶往奉天的火车上,兴奋无比,眼睛每时每刻盯着窗外的景致。

正值中国东北的三月,冬天虽已过去,春天却未来临,树上还没有一星半点吐绿的意思。被火车一块块甩到后面去的黑色的农田,只是或多或少有了翻过的痕迹。乡间土路上被大车轮子压出了深深的车辙。两条车辙之间隆起的地方,散落着牲畜的粪便。

天色依然那么阴沉,好像并不能理解这一对母子初来大城市时愉快的心情,时而还零星飘下些许雪粒子。来不及融化的积雪,也是暗黑一片,突兀在道路的两边。

这是父亲和奶奶第一次去奉天,来投奔爷爷,之前他和奶奶一直住在辽阳乡下的老宅里。

爷爷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在四年前投奔了奉天的七弟。当时正值东北易帜,东北行政接受中央政府统一管辖。而经过奉系张氏十几年的经营,辽宁省以及整个东北地区,在工业发展和经济建设上,与全国其它地区相比,都算得上颇具规模,实力雄厚。

爷爷的七弟是成立于奉天的全国首家无线电学校的毕业生,供职于炙手可热的电信部门,而且毕业后很快在奉天有了可以施展拳脚的圈子。爷爷也就靠着七弟的推荐,在奉天的电车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

凭借几年私塾的底子,加之勤恳工作,爷爷很快成了电车厂电车维修的技术骨干,薪水也比普通工人高出了一截。

父亲和奶奶本来生活在乡下,一方面种地务农,一方面还能收到爷爷每月的汇款,日子还算充裕。在外打工的爷爷也深知墨水的重要,在父亲六岁的时候就送他去县里的小学开始上学。

娘俩居住在爷爷一家的老宅大院里。在这个大家庭中与爷爷同辈的叔伯兄弟一共十二人,爷爷的大排行是老六,而与他最为亲近的奉天堂弟则为老七,所以爷爷从他自己爷爷那里论,称其为七弟。

家里的男人长期在外,大宅里的妯娌们更是人多嘴杂,自然难免惹出许多事非。

这次奶奶下决心带着父亲离开老宅,前往奉天与爷爷一起生活,也实在是她不想再在那个大家庭的事非圈里事非下去了。

火车慢慢地接近了奉天车站。

虽然没有进站,奉天大都市的繁华已经扑面而来。透过车窗玻璃,父亲看着不断倒向后面的树木,和越来越多的楼房,他甚至还看到了汽车,是真的汽车,黑色的,圆圆的眼睛,长长的鼻子,后面是一个美妙的圆弧,像是一只后背弓起的兔子。父亲只在课本里的见过汽车,然而课本粗糙的纸张和马虎的印刷,根本无法让父亲了解真正的汽车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他在乡下见过和坐过的,都还是牲口拉的木轮平板大车。倒是因为爷爷在大城市里的电车厂工作,父亲对那些个新的汽车了电车了什么的,一直都非常留心和向往。

虽然火车也是他平生第一次坐,但是之前他也经常见到,因为他住的乡下,恰恰就在奉天到大连的铁路线旁,那可是东北最最繁忙的铁路线。

越接近城市,就看到越多的人,也看到越来越多各样不同的车。父亲不时拉一拉坐在身旁的奶奶,无声地指一指在窗外看到的新鲜玩意儿,示意奶奶去看,脸上露出憨憨的兴奋的神情。

“你再看,就快要把眼睛镶到窗户里了。”奶奶看着父亲,怜爱地说。

父亲是爷爷奶奶这时的独子。很小的时候患过一次高烧之后,开始变的走路不稳,口齿不清,看过很多郎中调制,虽有很大好转,但奶奶还是时常放心不下,怕他在外受欺负。

奶奶是个要强的人,大爷爷四岁,爷爷外出打工以后,一个人在家操持家务。爷爷在同父母的亲弟兄里排行最末,但母亲早故,上面的大哥也很早过世,二哥一家又常年在外,所以公公也一直由奶奶照看着。她虽然做事麻利干练,但繁重的家务,也让她瘦削的脸上过早地布上了操心的皱纹。

“妈——妈——你看……”

“那是——三大爷家——自行车……”父亲终于看到了一款自己曾见过实物的现代交通工具了,也终于兴奋地说出一句话。

奶奶看着快到站了,心情开始变得轻松起来。一边开始整理行李,一边回答父亲的问题。

“哎呀,是,和你三大爷家的一样。东洋造的。

“大牛,马上到站了,你快点儿帮妈收拾收拾,把该拿的都拿好了。

“你眼尖,帮我看一看,一会儿在站台上找一找你爸。”

大牛是父亲的外号,他的大名叫宋敬诚。也是因为他患病之后语言能力和行动能力都出现过障碍,他就变得少言寡语,整天闷头不响,村里的小孩儿一来二去就开始叫他大牛,最后连家里人也这样叫他。

父亲继续用脑门顶着窗玻璃,双眼盯着窗外,逐渐地他顶着车窗的位置转到他的太阳穴,他的眼睛也瞟向火车前进的方向,因为他看到了前方的月台和月台上的廊柱,当然还有月台上前来接站的拥挤的人群。

“大牛,快找找你爸,这么多人,千万别走散了喽。”

火车进入站台,父亲开始紧张起来,眼睛不停地扫过一张张面孔。突然他感觉头脑中一片眩晕,紧接着就是一片空白。他极力在脑袋里找寻爷爷的形象,来和眼前的面孔比对,但爷爷长什么样来着?上次见还是一个多月以前,爷爷回老家过年,但在家只呆了三天。而再上一次回家已经是两年以前了,因为去年过年是刚刚发生了九一八事变之后,路上非常不太平,爷爷也就没有回来。

“大牛!大牛!快看你爸,快招手!”父亲终于被奶奶的呼唤声从迷茫中唤醒。他看到有一个高高瘦瘦的黑脸男人挤过人群,在车下跟着他们的这节车厢快步走着,脸上带着笑,不时用手向他比划。这人带着深灰色布面皮帽子,帽耳朵没有放下来。背好像有些驼,穿着深灰色城里工人才穿的棉袄,棉袄从上到下是缝纫机砸出来的竖条花纹,显得絮在里面的棉花又挺实又劲道,不像乡下人穿的自己絮的棉袄,软塌塌的像个肿起的包袱。父亲看到棉袄就记起来了,这人确实就是爷爷,这棉袄就是爷爷过年回家时穿回来的棉袄。

这时车窗已经被车内的人打开,有人从窗口探出身寻找接站的人,也就挡住了父亲的视线。他转回头看奶奶,看她忙不迭地从行李架上和座位底下,拽出一个个行李,放在父亲旁边的座位上,准备从窗口直接递出去。

“大牛,下车不许乱跑啊,还记得我跟你咋说的?奉天可有拍花的。”

父亲回头望向窗外,但这时的窗口仍然被刚才那人堵着,外面什么都看不到。

车终于停住了,那人也从窗口里抽回身,窗外是迎上来的爷爷的脸。

“傻大牛,往哪看呐?”爷爷叫着父亲。

“他这一路上就这么到处瞎看。”奶奶嗔道,“你接着,我把行李从这儿给你递出去,有五个呢。”

“咋这多?一会儿有人查。”

“自己的东西咋还查?”

“等会儿再说,你先把两个大的递给我,别的你自己背下来,别让查站的人看见。”

奶奶费了好大劲才把两个帆布旅行袋,从窗口挤着塞了出去。本来要递最大的一个藤条箱,但体积太大,从窗口实在塞不出去。

奶奶将剩下的两只旅行袋打结绑在一起,一前一后搭在自己肩上,一手吃力地提起藤条箱,一手拉上父亲,从狭窄的车厢过道,拥着其他下车的旅客,一寸寸地移向车门。

终于挤到门口,爷爷一把从奶奶手里抄过藤条箱,放在另两个先前接下来的旅行袋一旁,转回身又来接父亲,两只手插进父亲的胳肢窝底下,一下儿举起老高,又顺势让父亲侧身坐在自己曲起的左臂上,腾出右手去扶奶奶。奶奶身背两个大旅行袋,正蹒跚着踩在从车门延伸下来的梯阶上,刚好爷爷一扶,奶奶顺势跨下最后一级,将自己的重心完全靠到爷爷的右臂上。

“咋带这么多东西?现在物资配给,不让私带,到处都查呐”

爷爷说着,抱着父亲来到另三个行李旁,将他放到地上,一手提起藤条箱,一手抓起另两个旅行袋,跟父亲说,

“大牛过来,你拉紧这只箱子的提手,跟爸爸一起出站,行吗?能拉住吗?”

奶奶肩上依然担着两个旅行袋,也不及放下缓缓手,就一把拉过父亲,“他哪儿拉得住?还是我拉着他吧。”

爷爷看了奶奶一眼,没再坚持。

“那咱走吧。”说着转身提着行李,在前面引路向跨越站台的天桥走去,还不时回头望一下父亲和奶奶。

奶奶听说有查行李的,也不清楚要查什么,但自己带了这么多东西,难保不被查出个什么,所以也不敢作声,抓紧父亲的手,低着头跟在爷爷的后面,只求快快出站,不遇到麻烦才好。

果然来到站口,几个穿着制服,挥着警棍,指指点点的巡警,在检查旅客的行李。幸运的是爷爷毕竟是城里工人的装束,工装棉袄的胸口印着奉天电车厂的字样,检查人员倒也没有难为这一家三口,因为他们更多的盯的时候那些背着大包小包的乡下人。

三人从车站的人群中挤出来,来到站前的有轨电车站,这里爷爷要带着他们搭乘磨电车回去位于小西关的租住房的家中。

爷爷就是在熟称磨电的电车厂工作的。但此时由奉天站到西塔一段的电车线路,仍然由日本大仓组经营的电车株式会社管理,而西塔至小西关一段,则由爷爷所工作的电车厂管理。双方要再过三年才合并为奉天电车株式会社,但这是以后的事。

三人乘上一辆磨电车,虽然也是十分拥挤,但因是始发站,还好挤出个座位给奶奶,她便抱着父亲坐下。车上被刚刚下车旅客的行李放满了一地,很难有个落脚的地方。

爷爷放好了行李,出了一口气,弯下腰跟坐着的奶奶和父亲说,

“等一下西塔换车就好了,大牛,呆会儿让你看看电车是咋开的,啊。”

奶奶乘机问爷爷,

“他们在站里查什么呐?吓死我了。”

爷爷直起腰,扫了一眼周围,

“回家再说。”

说话到了西塔,终于换上了自己车厂的电车。一上车,司机和车务员都热情地打招呼,

“宋师傅,接到嫂子了!”

“这就是你儿子啊?小子,叫什么?”

“哦,哦,接到了,接到了。这么巧,正赶上大哥的车。这是我儿子,大牛——”爷爷回应道,

“大牛,快叫费大爷——快叫——”

父亲只是怯怯地低着头,用眼角瞟着,还往爷爷的身后躲了躲。

“唉,熊孩子,一小儿就这德行,不说话——”

爷爷不自在地说。

“啊,这是孩子他妈——”

他又指向奶奶。

“他妈,这位是费大哥,就是我跟你说的结拜大哥,咱们现在住隔壁。找这房子搬过来,都是靠的大哥的介绍。这位是小余子——”

奶奶和电车司机和车务员打了招呼,跟着爷爷上了车。

“大牛,站这儿,看费大爷开车。”

说着,爷爷已经把行李码放在司机老费右侧的空地上。磨电车的驾驶位置是在车的正中,而且在车的头尾两端都有驾驶位,而不是像巴士汽车单独位于车头的一侧。

驾驶位是一个高靠背座椅,椅背一直通到车顶,类似一张屏风,将驾驶空间与乘客分开。但实际上座椅靠背与车厢两边尚有很宽的过道,并非是封闭的,也允许乘客随意进入这个空间,只是并无乘客座位。这样父亲握着司机靠背把手,站在一旁,很容易就能看清司机的一举一动。爷爷则在他身后紧挨着站着,怕他摔倒。

于是父亲便很享受地观看着费大爷驾驶魔电车。其实驾驶也很简单,因为是有轨电车,并不用司机控制方向,只有一个手柄控制档位,刹车和鸣笛都在脚下控制。

父亲看得入了神,冷不丁费大爷喊他,

“大牛,好玩吗?”

父亲下意识地往爷爷身上缩了缩,没有作声。

费大爷于是又问,

“要不要按按嘀嘀?”说着,他用脚踩了一下地上的蜂鸣器,电车发出了悦耳的“呜——呜——”声。

爷爷赶紧替父亲打圆场,

“别麻烦,别麻烦,段务知道了又是事儿。”

“没事儿。大牛,来试试不?”

父亲还是没有吱声,干脆缩到了爷爷身后的奶奶那里。爷爷看着这么胆小的父亲,开始有点觉得没有面子,索性想把话题岔开,

“对了大哥,上次我问的帮我兄弟做保的事,你说咋办来着?”

费大爷回身看了一眼爷爷,

“噢对,这事儿晚上下班咱还得仔细说。具体的,就在十间房儿的分局办,我那做片警的叔伯兄弟兴许能帮点忙。”

说着话,十间房站刚好到了,街道两边临街的都是两层或者三层的红砖楼房。爷爷指着离车站不远的一座楼房,跟奶奶说,

“看见了没?那儿是咱这区的警察分局,回头你们来办户口啥的,都得搁这办。”

奶奶似懂非懂地应承着,但她对刚才爷爷说的“作保”却比较敏感,因为在警察局给人作保,通常都是因为犯了事儿。

奶奶狐疑地看了看爷爷,知道车上这个也不好多问。只是低头双手抓着父亲的肩,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小西关到了,爷爷招呼着奶奶,把行李从车上一件件拎下来,车务小余也帮着一起拎,放在马路边上。

“大哥、余子晚上来家吃饭。”

爷爷客气着。

余车务知道老费和爷爷的关系,便推辞谢绝,老费则说好交了班下工过来。

爷爷仍旧提了藤条箱与两个旅行袋领路,奶奶肩挎着另两个旅行袋,牵着父亲跟着往巷子里走。

三人一路无语,爷爷自顾自低着头迈着脚步。而在父亲看爷爷的每一步都跨得巨大无比,可是脚却抬的不高,就像脚下面长着看不到的轮子,贴着地面向前滑行,还与地面摩擦发出刷刷声,这让父亲找到了一种令他安心的节奏和稳当的感觉。

从电车站所在的大马路往北,进入一条胡同,胡同因着开在路口的水井而得名大井沿胡同。进入胡同才发现,其实只是临着马路的一排建的是楼房,而进入巷子后,两边便全是平房,院子大多围着泥墙,与乡下的宅子并无太大差别,而且显得更加拥挤。

走过几家小店铺,和几个院落,终于来到自家院子的门前。院子在胡同的右手边,院内自西向东一趟五间瓦房,爷爷为奶奶娘俩的到来,刚刚租下了最里边的一间,而之前他一直都住在电车厂的单身宿舍。

我爷爷将母子俩带进院子,刚好遇见住在头一间的老费家的女人,热情地上来招呼,

“哎呀,接回来了?”

“唉是大嫂,对,刚接着。刚才碰巧坐了大哥的车回来。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孩子他妈。

“他妈,这就是刚才费大哥家的大嫂,住这头一间。咱找到这房子,他两口子没少帮忙活。”

费大嫂忙说,

“快别这么说,我们忙活啥?这有壶开水,你们先拿去用,先洗洗脸,回头还需要啥,都过来拿。”

“谢谢嫂子,晚上过来吃饭啊。”

一家人终于进了自家的门,行李也搬进屋子。奶奶气没歇一口,马上前后观察起这个房间来。

这是一个长条筒子间,大门开在中轴线上,门两侧的窗户,上半扇打着尺把见方的木格子,仍然糊着窗纸,下一半则整扇镶了玻璃。屋子内外隔成两间。外间一进门左边是大炕,右边还空着,地上零乱地堆着些许杂物。灶台在内间左手靠里的位置,灶台与间壁墙之间有一个小窄炕相连,而窄炕与灶台间则搭了一堵矮墙隔开。

奶奶里里外外看着,谋划着,想象着如何能够充分发挥这些空间的作用。之后回到房里,开始归置杂物,清理房间。奶奶是个很爱干净的人,自己家里布置得从来都是井然有序,不染一尘,最看不惯随手乱放的杂物。为了这父亲没少挨奶奶的教训,就是晾一块毛巾,她也要求父亲先竖起来对折,然后搭在晾衣绳上,这样既节省空间,又显得整齐。

将大炕对面地上堆放的杂物清理完毕,奶奶让爷爷买了裱纸,打了浆糊重新换了窗户纸,还裱了墙壁,又捡了废砖头来,用裱纸包了,码成两垛,横担上面板全做桌面。奶奶跟爷爷说,

“先这么凑合一下,大牛还能在上面写字,找到学校上学以前,别把在家里学的都荒废了。”

“这就是咱的家了,大牛他妈。”爷爷打趣道。

“行。回头咱踅摸着了贱点儿的桌子再换。灶间那儿我还想淘换个积菜缸,你帮我看着。现在用不着,入秋了秋菜下来就得要了。”

家里总算归置整洁了,奶奶这才把从老家带来的旅行袋一件件打开,一袋白面,一袋玉米面,一整块猪后秋和一袋子的萝卜土豆。藤条箱子里则是奶奶和父亲所有的衣物细软,还有父亲学过的课本。

“你不是说城里配给吗,我能带的就带上了。对了,你说车站检查,他们都查啥呢?”

“唉,他们就查这些个,这要查着都得没收,抓到了就是经济犯。”爷爷说。

“你上回不是说粮食啥的都缺吗,没说不让吃呀。”

“倒不是不让吃,是不许随便倒把。行了,今天就算捡着了。其实车站那帮人都冲着农村人,看着好欺负。”

“我本来还想带点儿鸡蛋,怕打了,后来也没拿,放他大娘娘家了。我们来奉天前是搁那儿走的。”

“他大娘还挺好呗?”

“好啥?那么年轻就守寡,身边也没个儿女,能好哪?”

“那她现在住哪了?”

“娘家不好住,在你们家跟老四家的又搅不到一个勺里,她其实是想跟我一块儿来。你这不光是大牛我们娘俩儿的盼头,也是他大娘的盼头。”

“来奉天住咱家?”

“可不?我先没敢应,说先来安顿下来再接她。”

“那咋成,你看咱这儿,这要是住到一块多不得劲儿,磕了碰了地。”

“是,我不是还没敢答应嘛。她对大牛老好了,你没见娘俩儿那个难分难舍的劲儿。”

“是,我知道,她是把大牛当自己儿子了。唉,行吧,她要是实在没的去处,过来也行,可是这得先缓一下再说。”爷爷还是不忍,“还没跟你说呢,知道不,老七出事了,”爷爷突然话题一转。

“啊!出啥事了?”

“思想犯呗,这不找人作保呐吗?有保才能放人。”

“我说你跟老费在车上说保人的事呢。”

“对,他们这些念过大书,吃过张大帅俸禄的人,哪能那么安心?前两天有学生抗日串联,他帮人联系来着。”

“那现在咋说?”

“还能咋说?倒也没大事儿,就是找保人说是监视居住,邮电局的差事是没了,每礼拜还得去派出所挂号。”

“那你给他作保?”

“我不保还谁保?还能指望上谁?多亏老费局子里有熟人,能帮咱指点指点。你快整饭,我得去打酒,人家这马上就回来了。”

“这不都是现成的,你打酒就行啊。”

父亲在一旁无声地听着爷爷和奶奶的对话,看着爷爷硬实的工装棉袄内有力的双臂,和踩着风轮般充满节奏的脚步,他感到了一种从没有过的踏实。父亲还想起电车上爷爷在身后时他所感受到的力道,是从奶奶的手上从来不曾感受到过的。他知道来到奉天,以后再也没有让他害怕的了,因为自己的父亲会为他撑起这片天。

父亲就这样看到天色渐渐变暗,看到吊在房顶的电灯啪的一声点亮,看到爷爷进进出出担了一担又一担的水,看到费大爷来了,跟爷爷很严肃地说了好多话,喝光了爷爷刚买回的酒,抽尽了爷爷刚买来的烟,弄得家里充满了酒气和烟雾。

但是爷爷也不像白天时有说有笑,脸上越来越多地布满了严肃的表情。气雾当中,爷爷突然呼吸急促起来,然后是剧烈的咳嗽,而且咳嗽得越来越猛烈,几乎没了吸气的间歇。老费看到慌了手脚,帮着奶奶将爷爷扶到灶间小炕上。奶奶虽然知道爷爷有哮喘的病根,但已有多年没有发作,今天突然复发,来势又如此凶猛。

多亏有老费恰好在一旁照应,酒也醒了大半,又是请来郎中诊断,又是帮忙按摩清痰,一直忙到了半夜。

父亲就是这样,在满屋的弥漫烟雾之中,在人们的进进出出当中,在爷爷的沉重呼吸声中,迷迷糊糊地渡过了他来到奉天的第一个夜晚。

他并不知道爷爷的病对自己,对这个家意味着什么,也无从理解爷爷有力的双臂上承担的是什么,有节奏的步伐要赶奔到何处,他的全部信仰就是爷爷,爷爷就是他的天。

.12.22.5:12pm

.12.:05pm

沈阳有轨电车历史简介_瑞雪烹梅_新浪博客

[卷号]第1卷第2期,总第2期,编号E

[出版日期]年3月25日

[本期6位作家]达哥,东东,李力扬,美醋,周晓剑,张靖楠。

[本期主编]美醋、刀子馨、达哥

[投稿与版权说明]

湿瓷绘??敬请读者和作家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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