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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女王Ccup谈性不是离经
早报记者章文立发自北京
易衡
在知乎网上,有个主题帖“如何评价女王C-cup这个人?”有网友回,作为一个性与情感类的博主,她从不赞同为另一半去委屈牺牲女生的天性。她也毫不怜悯企图用弱者姿态去迎合男性获得资源的女生。
听起来,这位有86万微博粉丝的性科普作者是个钢铁般的女斗士。
4月的一天,我与易衡约在北京西站的地铁站里见面。当我拿着手机在汹涌人潮中茫然四顾时,身后传来清脆又高分贝的一声“文立”。转头,一个短发姑娘笑意盈盈地站在两名防爆特警身边。牛仔外套,灰色及踝长裙,白色蕾丝平底鞋,斜挎蓝色小包包,小脸上架一副圆圆的眼镜,眼镜架是鲜艳的橘红色。
这位就是“女王C-cup”?
“好多人看我网名,都觉得我应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27岁的她咯咯直笑。
“女王C-cup”真名易衡,她在艺人柳岩被“闹伴娘”事件之后,在一篇文章中写道:“身体同时还是权力的重要战场,作用在女性身上的权力是多元而混乱的。”
在共处的一整天时间里,我们从“公开谈性”聊到“女权主义”,她说话爽脆,言辞犀利,又透着一股小女孩般的机灵俏皮。
她自称还是女权理论的学生,却隐隐成了女权界一个蛮有力量的声音,因此“觉得有义务在某件事上说点什么”。
一
在科普网站果壳网主编徐来看来,性在中国既是被极度压抑的,又是被滥用的,或者用学者江晓原的话说,是呈现一种奇怪的“性张力”,在这个前提下,性在中国时常被迷信和谣言所包围。
学者李银河在为易衡的新书《第一口苹果的滋味》作序中举例说,改革开放之初,有一位普通中国学者到美国访问,行程安排在美国东部,因来自国内的人们盛传位于美国西部的赌城拉斯维加斯有最好的色情表演,这位学者竟然在自己微薄的收入中拿出不成比例的一大笔钱,千里迢迢地跑去看了一场表演。“我们的社会中性被压抑到什么样的程度,以致人们会认为做这样荒唐的事情是值得的。”李银河感慨。
徐来通过果壳小组发布的帖子认识到易衡。他回忆,当时易衡在“性情小组”很活跃,写很多东西,也很热心与网友互动,“她所使用的方法,比如实践的,通过数据和科学文献来讨论问题,破除迷信的思维方式等等,都是理性的表现。就我所知,她一直在主动学习相关的学科,这一点从她文章的触碰范围可以清晰地表现出来。这些话题的传播性很强,因为实际上是很多人关心的话题。”
(编者注:加下划线文字为易衡自述)我在果壳有一系列文章,十几二十篇。我发完第一篇之后就爆红了,那时候没有微博。帖子流量很高,破了他们这么多年最高的数。没多久,他们来找我,希望加我去做小组组长。当时逛果壳,看到这个组,天然的吸引力就吸引过去了。看完之后觉得一点都没变,还是“人之初”那个样子,大家还是小白,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对着各种标题内容一一吐槽。然后我配偶就说,那你去写一个啊,你懂的话不去写一个?我说你认真的啊?他说写啊,反正你没什么事你就写呗。我说好,我就去写。好多人还在问我说:“你做这个你老公知道吗?”我就想,开玩笑,我老公把我推上这条路的好不好。
我是年注册的校内网,在校内“人之初”板块,都是与性有关的话题,那个时候还蛮红的,来访8万多。那个板块非常多男生,然后我一个女生在那边玩,大家就会觉得你一定很开放(大笑),也会有学校里面的同学认出来,说“啊你就是人之初那个”(大笑)。会有人通过站内信骚扰你,所以我很早对骚扰脱敏。你不会觉得他们真想“约炮”,真心想约至少要真诚一点吧,他们好像纯粹就想恶心你一下这样。无所谓,他们是无关的人。有些人会觉得你是“easygirl”,当时在校内上面骂我的大都是男的,大学生或者大专生之类的。男性的这种敌意是针对“越轨”的女性的一种敌意,侮辱你之类的,把你当成一个物体,一个像妓女之类感觉的。
我发现我在这一块挺“寡廉鲜耻”的,没有这种羞耻心。提笔的时候我会忘记这些事情,我有时候会觉得他们是某种虫子,没必要跟他们去计较,他们不能理解我的世界。我可能生来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人,这种离经叛道不是刻意地说我要去做一个叛逆的人,可能是我叛完了才意识到我叛。
二
性学硕士童力在读研期间就读过易衡的文章,与他们这些专业研究者“晦涩”的学术文章不同,让他印象深刻的是,易的文章用词造句更贴近读者,很有画面感和想象空间。
邀请易衡成为网站专栏作家之前,“谈性说爱”中文网主编陈洁瑜有些忐忑。彼时易衡在新浪已经有十多万粉丝,而他们的网站还没有正式上线。陈洁瑜回忆,联系易衡时,她有种致敬偶像的感觉,不知道邮件她会不会看到,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和她的网名一样,有一种高冷的气质。
“直到拨通电话的那一刻,听到她的声音,就觉得放心了。电话那边是个声音甜美的女孩子,听上去虽然热情,但也有一些胆怯。她会让你觉得她其实是一个和我们一样的人,也有作为女孩子的敏感、不安全和无奈。”陈洁瑜形容说,易衡“坚硬而柔软”。
按说我不应该是一个温柔的人,我觉得这个可能是我妈影响我的。我妈是一个怎么讲......小城市的年轻人对泡吧这件事情会带很多偏见,我妈不会,她就觉得年轻人喝点酒,释放一下压力,没什么,闺蜜一起聊聊天挺好的,也不用男生跟,他跟去干嘛?喝得差不多就回家呗,打个车,注意安全,这有什么?她不会去贴个标签,戴有色眼镜,也不会往“你是一个坏女孩”这种方向去想。
我爸爸比较喜欢看书。小时候家里有性科普漫画,应该是外国的翻译版本,图片上的人看着都是外国人,不是中国人。还有国内的一个类似生理读本的东西,很有差异,非常教条的感觉。
我大学学的经济学专业,辅修过传媒。毕业之后学心理学,现在是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果壳上那些我可以把它们说得很浅显、很有趣、让所有人都看得懂,就是因为我对它们充满自信,因为它就是我常识的一部分,是我从小就知道的东西,我把它们拿出来用。以前我觉得城市里的同学,书只有比我多啊,怎么会比我少。到高中后才发现环境蛮保守的:高一的时候,我公分,体重还不到90斤,属于那种又高又瘦又有胸部的女生,衣服也穿得比较贴身,所以比较扎眼。我跳高、跳远,男生会在旁边窃窃私语,他们会在背后给你取名叫“波霸”,他们的视线和窃窃私语像一种黏鼻涕,很不舒服。
女生之间则会有“荡妇羞辱”这种词,说某个女生穿得风骚啊什么。我当时不知道“荡妇羞辱”这个名词,但是我意识到她们在进行分类,她们把自己和被攻击的那个女生分开来,通过分类获得了某种利益,比如“我是更好的女孩”这种感觉,或者打压了别人,对别人造成名誉上的损害。
我感觉到敌意,但是我不会因此讨厌我的身体。我好像抵御住了这种,后来居然还取了“C-cup”这样一个网名。
像我是一个学习很好的学生,但是我从小就会打架,小时候对暴力充满信仰,相信暴力能够停止各种东西。
我记得有一次是和男生,我小学一年级,他三年级,我们(力量对比)是很悬殊的,当时他就欺负了我姐,有人跑过来告诉我,然后我就冲过去,课间在跳绳,我就把绳子收起来,过去抽人家(笑)。但是可能这个画面太可笑了,因为对比太悬殊了,他都不敢还手。我姐当时就坐在教室里面,我在那边打那个男生。她是不会去反抗的那种很敦厚老实的人。这个“校园霸王花”的名声就传出去了,男生不会惹我,但是可能有女生跑过来告状或者怎样,我就会义愤填膺。一直到五年级我都是班长,结果就是因为打架,老师很生气,就把班长撤掉了。
我爸是一个很怪的人,他就是“可以打架,但是打架不能打输,输了也要争气,就是不能哭”。我觉得我爸也是“中二病”、“古惑仔”的感觉。我打架岁月一直到高一,后来就没有了。可能也是因为知道自己打不赢(笑),要用别的办法吧,然后就开始变得牙尖嘴利。
易衡
三
“北京和颐酒店女住客被袭”事件爆出当晚,易衡连发三条微博,称“怒气值满格,恐惧也满格”。她后来在微访谈中说,“通过占有社会资本(变得强大)来对抗性别弱势,是一个强者逻辑体系里的话语。”“接受这套逻辑,并不意味着就可以到达那个没有不公的彼岸。”以及,“女性是一个整体,帮助女性就是帮助自己。”
在华东师范大学社工系专业督导史秀雄看来,虽然只是用文字和写作的方式,但为受欺凌和压迫的群体发出反抗和倡导的声音,也是很需要勇气的事情。
在舆论场上,易衡是那种锋芒毕露,且不惮与人唇枪舌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