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当前位置：寡趣症 > 临床体现 > 一只无处安放的狗上
一只无处安放的狗上
恋恋红尘
一隅之地
一只无处安放的狗
我是一只金毛。在鱼龙混杂、泥沙俱下的狗子界中，我发誓，我是一个纯爷们儿。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来到这个世界要去做什么，迷迷噔噔的，我度过了从记事以来的第五个年头。一切都那样平静、安宁。
?????????????????????一开始，我在家乡流浪。在城南的一个废弃的庙宇里，我安了家。很幸运，隔壁住着一位善良的婆婆，她常来探望我。婆婆每天给我送来馒头，糯米丸子是我的最爱，因为里面有我爱吃的鸡胸肉。遗憾的是，因为婆婆的牙齿全都脱落了，我很少能啃到大骨头，连鱼刺也很少见。
“狗子，你快乐吗？”婆婆慈爱的眼神温暖着我。
“汪。”我应了一声，肥肥的屁股摇摆着，围着婆婆绕圈圈。
“乖，狗子。”说着，婆婆含着泪摸摸我的头。
我猜婆婆想念自己的孩子了。
在异乡的，婆婆的孩子们，在每个除夕夜，万家灯火时，匆匆赶来，却像一个个过客，在两个不眠之夜后，启程下一个远方。
我望着婆婆，扑棱起我那肥肥的大耳朵，用舌头舔舐婆婆斑驳的略显粗糙的手掌。
只是在两天后，婆婆去世了。老死的，就像狗子，15年左右，没病没灾的就会老死。我不能理解，婆婆前几天还说有我就够了，怎么现在抛下我要去天堂贪享极乐了？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唯一疼爱我的人没了，直到惊觉从此没人给我送馒头，也没人爱抚地摸着我的头。我像一只丧家犬，游荡在村里的每个角落。
暖和的大太阳每天还是高高挂起，小道的两旁小树苗在风中瑟瑟发抖。池塘的水似乎不再清澈了，一股鱼腥似的臭味。我爱在小树林里瞎溜达。和小雏菊妹妹打个招面，向蚂蚁小兄弟问声好。一切都还好，只是偶尔会想起婆婆，想起婆婆斑驳的略显粗糙的手爱怜地在我头上抚摸。有些怅然若失，有些郁郁寡欢。有时也会胡思乱想。想着这么大的太阳竟然温暖不了我这小小的狗子，这么广阔的土地都不能让我狗子在黑夜舒服的歇歇脚。可我总归是一只乐观的金毛犬，每当这时，我就嗷嗷叫两声，接着像疯狗一样围着小池塘跑两圈，这样下来会好很多，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然后特矫情地对自己说：傻×，别瞎想了，没什么用，快去找点吃的，填饱肚子最重要。金毛，加油吧。
若日子能在我胡思乱想外加些许文艺范的多愁善感的平静里度过也还不差，只是天不遂狗愿，邻村的狗子逮着机会就来欺负我。
这不，一天，狗子王带着一群狗子气势汹汹而来。这架势着实把我震住了。
“嘿，哥们儿，给哥当狗仔吧。”带头大哥一脸痞子气，笑淫淫向我说道。
“誓死不向恶势力低头。”我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态度决绝地回复道。说着，一边傲娇地昂着头，一边爪子在泥地里蠢蠢欲动。
这时，一狗仔流着哈喇子，一脸怂贱样，吧嗒吧嗒跑来向大哥进言：“大哥，不如处决它了吧。看这金毛，全身伪装的富贵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户出身的公子哥。看着就够受气的。”说完还不忘吸溜一下，快要落地的哈喇子一下子不见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有点害怕了，声音些许颤抖，眼中泛有泪花，但依然傲娇着，一副慷慨就义状。我的四只小瘦腿显然是在发抖，尿意瞬间袭上心头，像沸腾的血液溢满我的每根血管。不，我绝不能在这紧要关头掉链子，憋，死憋，就算是被尿给憋死也不要低下我傲娇的头颅。啊不，难道我真得要被尿给憋死？这倒好，明天狗仔队把这事曝光，“一金毛高富帅不愿做小弟活活被尿憋死以示决绝之心”这条新闻将传遍大街小巷，尊严何在？颜面何在？死了都不能留下好名声。
这些事如一道闪电迅速划过我的心头，只逗留了两秒。紧接着我刺溜一下，站直我的双腿，宣战似的叫喊道：“来呀，我金毛狗子不怕死。就是这么任性。”
带头大哥不禁后退两步，两只后退蹬蹬蹬，孱弱地跪倒在地，扬起一地尘土，终于不堪重负，全身仰卧，四脚朝天。
“好，不愧是金毛，狗子中的战斗狗。我服了。咱们走。”说着，带头大哥噌的跳起来，携一众兄弟撒着狗腿子，落荒而逃。
还没弄清楚状况的我，尿终于汹涌而出。如波涛、如大海、如汪洋、如瀑布，一泻千里，肆意挥洒。在这畅快淋漓里，我感觉全身静脉被打通，血液回流，气贯头顶。终于，作为一只金毛狗子的尊严还是保住了。
终于击败这些“小杂种”，可接下来的日子依然不能顺利进行。
我被这一带的狗子视为异类，只因我不愿归顺。它们霸占这里所有的地盘，还有食物。好渴呀，渴得大口喘气。好饿呀，饿到最后连喘气的力量都没有了。夜，又黑又冷。我怕黑。以前住在庙宇里，婆婆家微弱的灯光会柔柔地照着我，这样我便可以安心入眠。有一次婆婆很晚回家，没有灯光，我害怕极了。我疯了似的围着婆婆家的院子绕圈圈，尾巴不停地打转，直到婆婆归来。可现在呢，黑夜每天如期而至。我多么讨厌这样的黑夜呀，讨厌到宁愿可以分不到太阳公公的一丢丢阳光。
我必须离开这里，离开我的故乡了。我要生存，我要活下去。为了分到太阳公公的一丢丢的阳光，为了在黑夜可以有盏灯光，为了我冒着被尿憋死的危险抵抗恶势力的英勇气概，也为了这个世界上曾唯一爱过我给过我温暖的而今已入黄土的婆婆，我要努力活下去。
在我狗子的眼里，世界就是这样的，一个巨大的黑洞。所有的事物都在往里陷，走的越远，陷得越深。没有人可以安全撤退，也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那就迎面而上吧。生活给我当头棒喝，难道我就要给生活重重一击才会痛快吗？狗子不要这么?沉痛地活着。我要在我肥肥的柔软的腰上系根绳子，另一头拴住我来时的原点，不管我陷入到黑洞有多远，我都要紧紧抓住这根绳子，用我四条瘦弱的小细腿狠命往上蹬，最终一定能回到原点。
离开家乡，我一路向北。金毛狗子的方向感真不是吹，确实牛。沿着东经度，从北纬30度出发，穿过丛林，横渡溪流。虽然迷失过方向，但兜兜转转后总能找到出口。我的身影，留在熙熙攘攘的农贸市场，留在曲曲折折的弄堂小巷，留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里，留在南来北往的匆匆人群中。人们看到我，大多是漠然，有时也会有一尾同情的眼光扫过。我不介意，更多是麻痹。每个人都很忙嘛，我能理解。但更多时候，我孤身一狗，辗转在人烟稀少的荒郊野岭。没有声音，世界一片亘古的荒凉，死一样的沉寂。我想没有谁不怕孤独吧。江山如此多娇，再好看的风景，没有谁能与你分享，却都像是偷来的，抢来的，没有一丝拥有的真实感。欢愉的是别人，我什么都没有。
在这样一个孤独的世界里，我独自行走了两个月。温饱问题基本能解决。去垃圾堆里翻找食物是我金毛的特长，叼一块硬纸壳作为床铺是基本谋生手段。夜里，走到有光的地方我就会停下来休息整顿，每次都筋疲力尽，倒地就能睡着。作为狗狗，而且是狗狗中的战斗狗，我的警觉性超强。方圆米的动静我能瞬间感应。发现敌情，通常是人类的脚步向我靠近，我就嗷嗷地叫唤，歇斯底里，然后抡起我不再细弱的小腿，伺机逃跑。如果人数众多，只能发挥我狗狗的天性，与其进行肉搏。通常情况下我都能在战役中胜出。我说了，我是一只战斗狗。任何情况下我都是全副武装，随时可进入战斗状态。没办法，是生活给了我这个本领，我必须要完成我的使命。被我击溃的敌军身负重伤，落荒而逃。
其实，每当这时我心里会很不好受。我问自己：狗子，这样做对吗？他们因你受伤了，你是罪恶的。可另一个声音就会蹦出来：不，狗子，你没错。这是他们应得的，心怀不轨之人一定会得到惩罚。
有时候我真弄不明白，作为一只狗子，我安静的行走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伤害任何人，没有侵犯到任何人的利益，为什么他们要来与我作对？后来，我终于明白了。生活没什么公平不公平，有些事它不会按照你的甚至是这个世界普遍遵循的标准发展下去，也不会因为你心底那渺小的甚至是可笑的真善美而有所改变。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别纠结了，别较真了，没什么用。狗子的世界永远是单纯美好的，复杂的人类我永远学不来。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在确保没有敌情后，我会安心入眠。在第二天的日出时分，我会满血复活，哒哒哒奔向另一个未知的远方。
生活总不是我这只狗子能预测到的。接下来的日子，我的世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来了很多，也走了很多。得到很多，也失去很多。
在北纬40度，东经度的地方（不好意思，我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好吧，我承认我的方向感不是那么牛），我驻足了很久。没什么原因，这个地方既给不了我归属感，也不会真心接纳我，只是因为我遇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伙伴——小轱辘，一只京巴。小轱辘和我一般大小，只是身高只到我大腿根部。我们俩的相遇还挺狗血。
那天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一切都是那样陌生。摩天大楼到处威武矗立，四个轮子的不明物体在宽广的柏油马路上横行霸道。只是总感觉人太多了，那时我还在想世界到这里应该就戛然而止了，因为也不可能在其他地方会有这么多的生物群居在一起了吧。越往里走，瓦片状屋子倒是越多，这点我倒挺欢喜，因为这让我想起了家乡。
想起家乡，想到自己有家不能回，想念婆婆，想念好久没吃到的鸡胸肉，想到现在的窘迫样，想到看不见的明天，一切的一切让我突然爆发，嚎啕大哭。这时一只长得略显尴尬的狗子吭哧吭哧跑过来，随后气定神闲，温柔地问道：“哦，你怎么了，我的朋友？”
当时我惊呆了，竟有一只狗子对我如此温柔关心。只是伤心难耐，加上眼前是这样一个不太入眼的狗子，愈加没有好气，便哼唧了一声：“关你啥事，走开。”
我发现愈是落魄，自尊心就愈加强烈，我算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
他关怀的眼神有所收敛，犹豫了半晌，转身默默走开了。
“喂，回来。”我特尴尬地叫住了他。在看到他的背影时，我突然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那个背影我太熟悉了，它是落寞的，是惆怅的，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这个背影，我每天都能看到，因为它就是我呀。“不好意思，刚才情绪有点低落，我不是有意的。”
他转过头来，带着一脸的幸福表情，声音还是那样温柔，“没关系。只是你怎么哭的如此伤心？”边说边用他小小的头蹭我大腿。
“没什么，想起了一些伤心事，情不自禁罢了。”接着，我用舌头舔舔他圆滚滚的狮子头，以示友好。
“我叫小轱辘，一只京巴。金毛哥哥，可以和你做朋友吗？”京巴自然大方地伸出狗爪子，要与我结为同盟。
我没听错吧，这只小京巴要和我成为朋友？长这么大了，从来没有狗子主动靠近我，更别说要和我成为朋友了。难道，以后我就可以不用一个人吃饭睡觉了？不用一个人瞎溜达，不用一个人漫无目地地奔向远方，不用在这个世界永恒的漂泊流浪？难道，这些美好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吗？此刻，我听到马儿在草原哒哒奔腾的声音，听到雍容的蝴蝶花在丛林中绽开的声音，听到泉水叮咚的声音，听到千万朵烟花一齐盛放的声音。
“你、你、你真得要和我成为朋友吗？”我弱弱地问道，声音震颤，浑身发抖。
“嗯，金毛哥哥，小轱辘想和你成为朋友。你愿意吗？”小京巴表情很坚定。纵使和我身高差距甚远，也优雅而坚定地抬起圆滚滚的狮子头，满是期待。
“愿意、愿意、非—常—愿—意。”我开始激动的泪不成声。只是哈喇子不争气地掉了一地，也弄得小京巴身上黏糊糊的。
自此，我的生命里不再是孤身一狗了，小京巴就是我金毛狗子最好的朋友。
小轱辘的家就在巷子深处。他跟我不一样，一生下来就被主人疼爱。从出生到现在，他好像没怎么长大，就像一个小圆球，滚来滚去还是那么大。主人爱抱着他玩耍，到哪儿都带着他。真幸福的小京巴。
他带我参观他的房间。卧室上方悬着一盏昏黄的玻璃吊灯，软绵绵的米白色沙发座椅毫无章法地散落在中央，地毯是波西米亚风，上面印有我看不懂的奇形怪状的文字和图像。京巴最喜欢这张单人床，纯白的被套，散发出兰花的香味。主人每天晚上会抱着京巴入眠，所以京巴的梦里永远是甜甜的香味。小宅子的前方是一座大面积的院落，秋千安静的荡在墙角处，葡萄架上叶子已经全部脱落，但强韧的枯藤还盘旋在水泥柱子上。另一方墙角洒落了一地的花瓣，桂花沁出淡淡的幽香。
“金毛哥哥，跟我回家吧，主人会喜欢你的。”
“不了，小京巴，谢谢你的好意。”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的家？”
“不、不，我很喜欢，喜欢得不想离开。可它终归不属于我。”
“……”
“汪、汪、汪……”京巴示意主人快过来。
这时，我看到京巴的主人向我们奔来。天哪，真是个漂亮女人。棱角分明的脸庞，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还有飘在空中的长发。一切都像是梦中。
她叫果子，在这小城待了十几年了。虽然身处繁华的都市，但却在这片矮矮的宅子中找到一片自己的天堂。在这里，果子开了一家旅馆，招呼八方来客。对了，她还单身。
“哦，我的小轱辘，你跑哪儿去了，害我一通好找。”说着，便把小轱辘拥入怀中，不停用脸蹭他软绵绵的肚子，一脸幸福。
“汪汪、汪汪、汪……”小轱辘翻腾着，似乎在向主人暗示些什么。
“呀，哪来的一条金毛犬。”果子终于看到我了，失声大叫。
说完，便把小轱辘轻轻放在地上，两三下跳跃，来到我的身旁，缓缓蹲下，掖起亚麻布花边长裙，将细长的手搭在我的头上，大拇指的指腹便滑翔起来。
真是奇了怪了，我不叫也不闹，任由这个陌生女人在我身上爱抚。只是突然想起来很重要的一件事——好多天没洗过澡，身上又脏又臭。嗯，我是一只爱面子的狗子，还有点害羞和自卑。立即，我躲开她的手，移向墙角处。
“嘻嘻”，她发出清脆的笑声，“害羞了呀，快，可爱的狗狗，给姐姐抱抱。”
说时迟那时快，这女人的“魔爪”便向我伸来。又是两三下轻快的跳跃，我被成功“捕获”。
怎么说呢，作为一只雄性狗狗，我被这个女人的主动示爱着实吓着了。惊慌失措，受宠若惊，任何词语都不能表达出我当时的心情。不过真是奇怪，我一动不动，任凭她“摆弄”，只剩大口喘气。这是自婆婆以来，第一次有人愿意抱着我，而且是一位美丽动人的姑娘。
“哈，你是流浪狗吧。”
“汪。”
“愿意跟姐姐回家吗？”
“汪。”
“哈，真好，姐姐喜欢你。”
“汪。”
“小轱辘，你同意吗？”
“汪。”
从此，我有家了。小京巴是我最好的朋友，果子特别疼爱我们。那个我梦想中温暖的屋子，终于，也属于我了。
长时间的相处，我发现小轱辘真是个脾气温和的伙伴。而我，则显得顽皮不堪。我总是天真地问小轱辘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可明明这样高大魁梧的身躯，问起来总显得幼稚可笑。有时会突然疯狂地跳跃，高兴时还会在地上打滚，而小轱辘总在一旁微笑，欣赏我的“表演”。他带我逛遍这个小城的每个角落。有时候，我们会环绕小城，从日出溜达到日落。他给我讲这个小城的故事。这儿为什么有座湖，湖上为什么有座岛，那儿为什么有高耸入云的塔，塔里的小鬼从哪儿来。他讲的很激动，我听的很入神。说实话，我怀疑那是他瞎编的，就算不是，他必定也做了很多夸张的修饰。我像是听婆婆给我讲传奇故事一样，崇拜地听小轱辘讲述这些往事。有一次他说到果子的故事，而那次，我相信小轱辘不是瞎编的，因为它真实得就像天空的云彩，就像果子常穿的那件亚麻布花边长裙。
果子好看，打小就是个好看的姑娘。上中学时，追她的男生就不少。来到这个小城上大学，更是大受异性喜欢。那时的果子根本没有“情窦”，情商也几乎为零。男生追她，她不懂，反倒觉得有些厌烦。果子喜欢唱歌，而且是那种很玩命的喜欢。除了正常的人际交往需要和人类相处，基本上她都一个人独处，因为这样便于自己不受打扰地沉浸在音乐中。日子久了，果子仿佛永远长不大似的，又傻又单纯。只是歌听多了，那些烂俗的情歌歌词，果子慢慢开始感动。终于，她开始注意到身边的男生，想象着和男生牵手的画面。
果子试着去了解身边的男生，可总也动不了情，没有与其交往的欲望。很偶然的一次，一个她知道却从未接触过的同系男生不小心发错信息，果子带着些许好奇与这个男生聊起来。断断续续的，果子和他聊了很长时间。内容不过是彼此的兴趣爱好和一些相互鼓舞的话语，很淡很淡，像空中不经意飘过的云彩。就这样，两人彼此熟稔起来。
一次，果子在一篇娱乐杂志上，看到她最崇拜的歌者说了这样一句话：没有谈过恋爱的人生是残缺的。这位歌者一生有过三段感情，每段感情她都投入百分之百的热情。而她的歌仿佛都是她情感经历的缩影，娓娓道来，那样打动人心。果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打了一下。她羞愧自己的人生，到现在为止，竟没有尝过爱情的滋味。她有点着急了，她想该是时候谈场恋爱了。而第一个映入果子脑海的便是与他联系了三个月却从未见过面的那个男生。
“喂，你有女朋友吗？”果子在聊天中突然这样问他。这在他们小清新的聊天记录中显得有点突兀。
“啊？这个呀……还没有……”男生被这条信息吓到了。
“我给你做女朋友，怎么样？”果子一跺脚，红着脸打出这些字，“虽然很不要脸，但请你原谅。”
……
“好吧，我知道了。那个，就当我没说过。以后还是朋友好吗？”果子的脸开始缩成一团，眼泪不争气地吧嗒吧嗒落下来。
“对不起，我喜欢你，可你愿意再给我三天时间吗？”
果子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你知道我酷爱登山吧，未来三天，我将带领我的团队征服这个小城的最高峰。其实我原本想在三天后向你告白，只是，嗯，现在没法答应你。请你等我回来，好吗？”
果子心潮澎湃，原来这个男孩早就倾心于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在三天后才能答应，但现在，果子能够真切的感受到丘比特之箭已经射中了她。
“嗯，我等你。”果子很坚定。原来，爱情是这个滋味。
三天后，男孩没能回来。在登山过程中，发生石块脱落，在安排队员紧急撤退之时，男孩不慎被一大石块击中要害，医院抢救，最终未能脱险。
医院，见到这个男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果子给他读他们曾经互相发送的短信。
“你真是个有趣的人，我发现。”
“哦，哪里有趣了？”
“我觉得你的生活每天都像是在探险，充满生命力。就像是登山、旅行啦。”
“哈哈，好像是哦。其实也没什么，这些都是我的梦想，我只是一个追梦者罢了。”
“追梦者？我喜欢这个名字。我也可以成为一个追梦者吗？”
“当然。每个人都是造物者的宠儿。你要相信啊，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都有一个使命。有的人发现了，便去拼命完成。有的人还没发现，嗯，那也不要紧，因为他正在去完成使命的路上。”
“你真是个有趣的人。以后啊，你就是追梦者一号，我就是追梦着二号，可以吗？”
“我说，追梦者二号，我可等着你开演唱会呀，到时我要坐第一排的VIP位置。还不快快努力去。”
“谨记追梦者一号的教诲。期待与你相见。”
……
果子还没来得及成为他的女朋友，便要承受失去恋人的痛楚。很长时间里，果子把自己一个人关闭起来，隔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她一个字一个字读他给她的短信，在这份伤痛里寻找一丝安慰。终于，果子病了，重度抑郁症。学校，不再是那个充满活力、快乐的天堂。她看到的一切一切都充满了悲伤。她对什么事情都失去了兴趣，活着连身躯都成了一副累赘。她最爱的音乐，再欢快的歌曲她都能哭出声来。常常，她感到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不能正常的呼吸。一花一草，一人一狗被她无限放大，放入她悲伤的生命循环体中。晚上失眠，很久很久才会睡着，在梦中，她听到那个男孩说爱她，满眼温柔。在很多个失眠的夜晚，她沉浸在自己勾画出的世界里，那个世界，男孩登山回来后，手捧鲜花，来到她的面前，不用说一句话，一个微笑足够。男孩拉着她的手，走过被红枫叶铺满的小道，走过有喷泉的中央花园，走过日出，走过日落。追梦者一号和追梦者二号，披着落日的余晖，奔向远方。那个世界，她能真真切切的触摸到男孩的肉体。他有高挺的鼻梁，羞涩的眼睛，一对招风耳，笑起来会让冰雪融化。她能感受到男孩的呼吸，那由于心跳过快而急促的的呼吸，诉说着款款深情。只有在这个时候，果子会很安心，安心的把自己交给黑夜。
只是在白天，果子能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世界已经崩塌。如果可以，她想永远活在黑夜中，不用醒来。
毕业后，果子在医生的建议下开始长期旅行。看过许多城，体验了各种各样的旅途文化。男孩在她的夜里慢慢消失了，化成一片红枫叶，飘落在心口，不曾散去，却不会再沉重地压着她。五年后，果子来到她现在所在的小城，从此，便未离开。
这座小城似乎有着别样的魔力，使果子不舍离去。这一路上，她遇到很多人，看到过数不清的面孔。从每个人的脸上，她能窥探出每个人的心境。有的心境是开阔的、广博的，云淡风轻，安之若素，不因一福一祸恣意揣测生命的质地。有的心境是暗淡的、晦涩的，悲天悯人，妄自菲薄，于花谢花开中沉湎现世的悲苦。但更多的心境是冷淡、漠然，是跳脱于生命之外的旁观者姿态，是以我为中心却止步于自我而失去真我的麻木。果子觉得冥冥之中这座小城需要她，就像那片红枫叶曾经说过的，也许这是她的使命，她生之意义所在。
果子在这儿定居，开了这家旅馆。精心布置卧室，挖空心思把每一个角落还原成她梦中的样子。没有森林，几片绿色就好。没有霓虹，几抹柔光就好。温馨、舒适，她要让每位来到这儿的有缘人把它当成第二个家。和来往的每位旅客交谈，以心换心，以她的故事换另一个故事。每一个故事都是一片红枫叶，静静飘在果子的心中，和那片红枫叶一起，慢慢愈合了心上的裂口。从此，便再也不会轻易受伤了。
（未完待续……）
END
◆◆◆◆
新年快乐
HAPPYNEWYEAR
◆◆◆◆
不驰于空想
不骛于虚声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南有嘉鱼，烝然罩罩。
赞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