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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铁血披砂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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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莫舍氏,风雪熄烽火
卢剑峰,夺命走华容
一九四九年,国民党在大陆的政权即将寿终正寝之际,中国共产党号召国统区人民有条件的地方,积极组织武装起义,让国民党后院起火,加速其垮台和灭亡,迎接全国解放。于是,国统区人民革命武装起义风起云涌,很快成燎原之势。
国民党彝族高级将领李某之子李纯云,人称李三公子,就在此时以起义的名义,将自己本已具备军阀规模的私家武装及数以上千的佃户,组成军队建制,打出义军旗号“西南人民革命军红云挺进纵队”,简称“红云纵队”,自己任总司令。司令部设在他的老家云南省昭通地区某县李家寨。那时的西南,包括云南、贵州、四川、西康四省,四省面积加来超过全国总面积的六分之一。这支纵队成立后游击于西南四省之间,颇有势力,谁都不敢小觑。但,有人说它是反革命地主投机武装,也有人说它实则是一支打着革命旗号的悍匪。
李三公子建立红云纵队起义,目的其实是发展自己的领地和武装,捞取政治资本。而首要任务是扩张地盘,第一个目标是云南省某县地方军阀势力卢剑峰集团。
卢剑峰,彝族军阀,本是贵州人,青年时代来到云南某县大寨区大户人家入赘,成了倒插门女婿。此时,他与西康省某县彝族头人禄某某的遗孀莫舍氏因争夺地盘成为仇敌。两家虽处两省两县,但仅是一江之隔。双方为壮大自身势力范围,经常发生武装冲突。
一九四八年快近年关时,卢剑峰率部从白鹤滩跨过金沙江,分南北两路军挺进禄氏家族的领地。北路军经六城坝,沿矮波罗,顺山脉直上,跨越母狗石梁子,进抵倮格,转道老君山,再从北而南,由高走低,压向莫舍氏的老巢中梁子。南路军由滥滩沿骑骡沟大山谷直上,经樊家村、营业部改向下坪子山嘴,转道曹家营,直抵中梁子山脚,仰攻莫舍氏巢穴中梁子老营。卢剑峰把这一军事行动,自豪地吹嘘为征讨军战略上的总体攻势,和战术上的分进合击。卢剑峰的军队用血肉之躯进攻禄氏的土堡石塞,尽管它们分散零星,但大寨兵打得很艰苦。每拿下一个村庄或是攻克一处寨子,都要付出惨痛的牺牲。虽然士气高昂,能猛冲猛打、积极推进,表面看来是胜利了,但是,惨胜无异于惨败。卢剑峰忧心忡忡,怀疑莫舍氏军中有用兵高手,很是烦恼与憔虑,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正当他举步维艰,进退两难之际,贴身参谋前来禀报说:有故人来访。卢剑峰一听,却往宽处想:莫非战事出现转机,莫舍氏派人前来求和或请降,却托辞故人求见?
卢剑峰甚是鬼蜮,这么想着,心中马上有了主意。他皮笑肉不笑,冷哼道:“来得正好,让管家前来听令如何布置‘迎接客人’。”这个不彝不汉的贵州版野道山人,说起话来,声如洪钟,满脸络腮胡也要抖动倒竖,双手总是插在腰间,摸着双枪手柄,一副动不动就要宰人吃人的凶煞样子。
大约二十来分钟后,卢剑峰的大寨军前线指挥所里一切布置妥当。只见院坝两边齐刷刷两列手握冲锋枪的大寨兵;堂屋门前宽檐坎上,摆着一张八仙桌,后面横着一张条凳,卢剑峰故意把右脚踏在凳上,以示威风;桌子两边散立着军师(管家)、参谋和护卫等一邦子人员,一个个荷枪实弹,满脸横肉,青筋鼓暴,呲牙咧嘴,虎视眈眈,阵势比神话中的阎王殿还要凶神恶煞;高坎下庭院中央,三脚架上一只大油锅,油液正开始滚沸。
这拾人牙慧的,效仿古人展示实力,想象着学周瑜吓唬蒋干的把戏,倒底有多大胜算,是否自欺欺人,空遗千古笑话,也只有卢剑峰自己才知道。不过,后来在宁南县茶馆里,说大鼓书的老头讲到此,真的是让茶客们那么毛骨悚然了一下。其社会效应就是大家觉得这位历史人物卢剑峰还真是有那么一点逗人好笑、让人莫明其妙的天真可爱。
此刻,檐台上管家大喝一声:“带进来!”
立即,庭院大门口,士兵带进一个人来,此人气宇轩昂,体态伟岸,对眼前阵势显得不屑一顾,有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巨蟒拦于道而心不惊的超人镇静。
见此人进来,卢剑峰喝问:“你,什么人?是来送命还是来投降?是莫舍氏派你来的,还是他的军师韩武昌派你来的?”
“哈哈哈……聪明,天才!”此人不理不采,只顾仰天大笑。之后,阴阳怪气,引经据典,不厌其烦地说起大道理来:“怪哉哀哉!世间不明事理,不知好歹,不成体统的人还真不少。战国时,楚强宋弱,楚国仗着公输班能造云梯强势攻城,执意要攻打宋国,墨翟为解除宋国灾难,到楚国与公输班展开能破毁云梯的辩论与演示,结果大败公输班,由此说服了楚王罢兵,免却宋国一场战争灾难。没料到墨翟在回国经过宋国时,反被宋人当奸细抓了起来。看来,我如果要和墨翟一样怀拯恤之德,也必然要和他一个下场了。我的故事讲得多余了。也许你身边的人都在暗暗讥笑我,是抱起琵琶进牛圈。的确,我不明白人的颈项上怎么长的不是人脑袋!我得劝告你:如此不知进退,你将死无葬身之地。这不是我危言耸听,造势恫吓。不信你就等着自掘坟墓,自找死路吧!卢首领,如果自己将猪脑袋顶在颈项上,不是在侮辱爹娘么?从古至今,顶着猪脑袋的人,那下场都是任人宰割哟!”
“什么?妈的个靶子!你骂什么?你给老子骂谁?”卢剑峰勃然大怒。
“当然是骂该骂之人。不过,刚才提到了猪脑袋,自然是骂牲畜啰,你欲受此骂名是当仁不让吗?卢首领,本人虽非带着安邦济世之策,但也绝对是挽救危亡而来。算得上是救命恩人吧!如此不问青红皂白,对待救命恩人,还算是人的规格吗?”来人胆大狂妄,肆无忌惮,还真是个狠角色,一古脑儿倾泻下来,“听好啰,卢首领,你的过失与混账就在于狗屁不通!不服是吧?条数多着哩!打仗不懂‘兵法’,待人不通礼数;兵无三日粮尚不知士兵哗变在即,弹药不济,却看不见士兵将成人肉盾牌;严冬酷寒,不思大雪封山士兵将会冻成僵尸。真是千古一罪,罪竟于此,遗骂千古,遗臭千古,这种不是东西的东西,骂他是畜牲有何不可?”来人气势凛然,越骂越可恶、越凶险、越来劲,“不知天不知地,不明阴阳时序,不懂沧桑正道,咎由自取,将死无葬身之地,还自鸣得意!在此故弄玄虚,抖摆威风,你吓唬谁?还不趁早收兵滚回你大寨去,否则,你就等着下自己准备好的油锅吧!”
“你,骂够了?你给老子发泄、发飚,是帮莫舍氏的忙,还是对我卢剑峰有好处?你骂的这些算得上机枪大炮,算得上一支军队?能摆平一桩案件,还是能平歇一场武斗?如果都不是,算什么,妈的靶子!俗话说‘文不懂什么等因奉此,武不懂什么稍息立正’,你算哪路鸡巴英雄?”
“卢首领,我暂时还叫你声卢首领。脏话伤人实质是把自己身份降到下三滥之流,你是在帮我毁誉你自己,你觉得你胜利了?两军对垒,靠的是谋略和实力,用下流话伤人,黔驴技穷,气性先自没了一半,你还有胜算吗?”来人居高临下,气势逼人,好像从来就不知道战场上有败有输。
这时,卢剑峰家有着土参谋之称的管家,见主人被对手说住了,立马杀出来解围说:“义士,我想,不用说,你的身份应该是说客,是莫舍氏家的说客。说客要起作用,要把握住一点,就是如果骗不了人,你最好不要胡说,这时诚实会比撒谎更有用。以诚感人,指点迷津,导人归宿。耍小本事,以小民情谊和市侩利益为诱惑;使大本领,化干戈为玉帛,救苍生于水火,除此,奢谈、诓骗、恐吓之类,都只是一厢情愿的废招。如果连这点胸怀都不具备,还乐道兵家权谋,陶醉兵不厌诈。莫舍氏只能有这样不知务实,专会空耍嘴皮子的说客,那我汪小安可以断言:这仗,莫舍氏必败,我家主人必胜!义士,暗藏其奸,在下一个管家都能看个明白,你当这说客玩笑了吧?”
来人一听,吃了一惊,感到此人名号不扬,却语言犀利,胸藏韬略,心中暗暗称奇,没想到土军阀卢剑峰窝子里,虽藏污纳垢,也藏龙卧虎。很有吕布屈居丁建阳帐下的意味,既为之可惜,又深感不可小觑。
正这时,卢剑峰开腔了,他道:“休要再争了,义士讲的也有道理,管家说的也有理由。现在的问题是争了争,说了说,要能解决眼下的实际问题,才是问题的问题……”
“卢首领,管家,天气酷寒,士兵冻僵;粮食告罄,无以继日;牺牲惨重,士兵怨战,这些事实铁板钉钉。在下没有说错吧!既如此,二位刚才数落我的罪过还成立吗?如果不成立,我是功矣,罪矣?”
“这个,这个……”卢剑峰被铁铮铮事实打哑了,无言以对,“义士,有何高论,只管道出来,可能,在下,也许……”
管家一直在观察和琢磨来人的言行,从一些不经意的细节,他注意到此人有舌辩之才,亦不乏军事本领。他想:对方虽然趾高气扬,满脸傲气,却又处处在理,暗藏玄机,我和我家主人搅尽脑汁用油锅摆下的迷魂阵都好像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已被他左右开弓,肢解得七零八落。也罢,且看他后续能有什么高招,如果所出谋略经天纬地,有策士之高明?那,我们还逞口舌之能岂不自讨没趣,暗失良机?自古兵家战阵,讲求的是谋略和实力,来不得半点虚伪和飘浮。否则,就是自掘坟墓。不过,现在还不能过早暴露对对方的认可,显得我们无能。还要就势纵深挖掘,进一步探出虚实,才能作出正确判断。于是他转换语气道:“我粮食无以继日,士兵厌战,你是怎么知道的?”
“对,你是怎么知道的,”卢剑峰也趁势帮腔道,“难道我们内部有你的奸细卧底?”
“我是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粮饷、弹药枯竭殆尽,这是事实。更糟糕的是你进军速度虽快,但你牺牲惨重,惨胜与惨败没有什么两样,你一点都不在意吗?至于什么卧底,如果有,他传出信息,你早得到我们赐教了,能是现在这个糟糕的局面吗?”
“那是。”卢剑峰来了兴致,似乎也被打动了。“惨胜与惨败没有什么两样”,这句话在于卢剑峰是闻所未闻,既好奇又惊恐。既是惊心鼙鼓,又是军事宝典。他在产生兴致的同时,对来人的怀疑无形中转化成了几分好感和敬佩,他道,“敢问义士,系何方高人?驾临弊人兵营,有何指教、说法?”
“指教?谈不上。不过你大祸临头尚且不知,在关键和要命时刻,是我来告知了你,也就是我拯救了你,救了你全军和你的性命。要说感激致谢,其他都无足轻重,你就别让兵荒马乱祸害百姓就够了。多行不义必自毙。走人间正道。做点有人性的正事吧。”
“你说的是世间正理,对我来说是恩典实惠,我当何以报答先生?”
“采纳谋略和主张便是报答;用则信,信则专,建立鱼水关系,亦是报答;大爱爱天下,小爱爱情义,同生死,共命运,这也是报答。”
“先生还没告诉我们你是谁哟?”
“不错。卢首领,我到现在还是你的阶下囚,你连座位都还没让我坐哟?”
气氛陡然轻松,台上、台下突然暴发哈哈一连串大笑,声震屋宇,势如狂飚。似乎刚才的剑拔弩张、刀光剑影、血腥野蛮,一下子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全变了,变得和谐文明,亲切友善。完全是另一番情调和景象,只差彩影翻飞,鸳歌燕舞了。
卢剑峰终于走到台前,高呼:“看座!上茶!”紧接着,院中油锅,两列堂威冲锋队等吓人的釜钺阵势,也很快撤去。
“先生姓甚名谁,何以说是救我性命?”卢剑峰终究不甚明白对方说的危机隐藏有多严重,很是放心不下,禁不住堆下笑脸问,“陆某不知致命威胁来自何方,先生又怎样救我?”
“我乃红云纵队的副司令谭升舟,略懂兵法。卢首领牺牲惨重,却进军神速,你就没发现点其中蹊跷吗?是对方诱敌深入呢,还是你的实力推进呢?眼下严冬时节,深入敌人高寒腹地,你就没有考虑过要是一场大雪封山,会是什么后果吗?弄不好,拿破伦、希特勒全军惨败莫斯科城下的历史故事,无可避免地必然在贵军身上重演,鄙人敢打赌不是不可能。当然,给你讲这些你也不懂,不过管家可是该重视一下了。三国时司马父子上方谷火阵受困,诸葛亮南征,一把火把藤甲兵烧成千古血泪,至今读起史来,仍不禁毛骨悚然,心惊肉跳。而眼下卢首领对形势粗心大意、误判失察,不能预见或洞察先机,古人前车之鉴毫无启迪和震撼。潜在危机就像双脚之下踩着地雷而无丝毫敏感,真是太荒诞、太出格了,实在是可笑又可怜……”
“先生说得太神也太滑稽。”卢剑峰耸了耸肩头,很不服劲地似笑非笑道,“先生能不能一根肠子通屁眼,说得明白点,直接点,我陆某也才好领教一二。”
“啊?要粗鲁野俗,要连说带骂,才算明白直接么?那,在下就不客气了。请安坐,听弊人谭升舟把话道来。贵军形势,已是危机四伏,但却要自欺欺人,虚张声势:已是命悬一线,反说独缆乾坤;已步入绝境,却吹嘘深入虎穴;浑身臭味,却大话孤芳自尝。人性麻木,到了喜闻乐见砒霜代灵丹,自我陶醉哀乐当神曲。天都要塌下来了,还说自己身处三界之外,过着神仙日子。简直可笑可叹,可怜可悲,可咒可骂!卢首领,这些就是贵军的生动形像。弊人谭某没说走样吧?”
管家一听,觉得这姓谭的不乏古辩士之风。不禁好奇打量:发现此人身稍肥,体微胖,却鹤颜松骨;眉似刀,目如电;鼻若孤峰,双颊陡削;舌若利刃,口似悬河。不免暗暗惊奇,肃然起敬。
谭升舟又道:“弊人谭升舟奉李三公子纯云之命前来密奏信息,告知隐患,杜绝致命威胁,救贵军于水火,结两家生死之交,同谋趁乱世行壮举、谋宏图、建伟业。最终与共党平分秋色,彪炳千秋……”
停了停,缓冲了一下语气,他又道:“三天前,从昭通到巧家营方向,过来一支神秘商队,约八九十人。声称前往大寨。李三公子得报,觉得此事重大,也很蹊跷,立即派细作侦查核实,并调派一营人马进行跟踪监视。亦派弊人前来与卢首领通款协调。据全面侦查,多方证实,这是一支化装成商队的彝族武装,其目的是千里奔袭你的大寨老营……”
“是吗,奔袭我陆某人的大寨?一点点风吹草动,先生便无限放大,妄言千里奔袭,未免太危言耸听了吧!”卢剑峰以为对方为达目的,故意夸大其词,他自负高明地说。
“危言耸听?你大错特错了。这是天底下唯一正确的战略判断。”来人铁板钉钉地回道,“如果要说天底下还有一个判断是正确的,那,它也只能算是第二。”
说到这里,来人停了下来,看了看卢剑峰的反应,随即又说:“在我军阵营里,这样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道理,主战官也判断有误,那,他还带什么兵,打什么仗?不如及早下野改行,免得给社会空遗无数孤儿寡母,遗恨千古、留骂千古。卢首领,你可千错万错,这次不能出错!”
卢剑峰一听,心中一震,觉得来人说的处处切中要害。但纷乱如麻,理不出头绪,他自惭形秽,许许多多的莫明其妙,搅得他败下阵来,一种无能与耻辱感,迫使他退避三舍。无可奈何,不得已这样说道:“先生只顾指责,还没支招半点良方哟!”
“这支彝族武装,一定是传闻中说的那支特训过的突击分队。极有可能是趁你倾巢出动要趁虚而入。”来人满脸严肃地说,“若非李三公子派兵跟踪监视,对你暗中间接呵护,让对手震慑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才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卢首领的大寨老巢,怕是早己被人趁机夺走了。还不敢小觑对手,剖析起来这是‘围魏救赵’的变通妙用啊!”
“请问谭兄,既如此,我该怎么办?”卢剑峰迫不及待地问。
“为今之计,是要解燃眉之急。是吧卢首领?”谭升舟故显神秘地说,“你回师解围,恐怕已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也给他来个‘围魏救赵’的反用,不过这个叫做‘攻其所必救’……”
“什么什么,攻……什么救?”卢剑峰似懂非懂,有些急了,“人家都把我老巢围起来了,不去回救,反去围别个?说不定你还没有赶到中梁子围莫舍氏老窝,去什么救赵,别人早把我老窝大寨攻下来了,不行不行,你这个馊主意不行,得赶快另外想办法!”
“是‘攻其所必救’,卢首领。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那支彝族商队早已被李三公子的优势兵力跟宗监控起来了吗?不然,李三公子心怀拯恤之德、广施善举,令我冒死跑来救你还有什么价值?其实,李三公子派兵跟踪监控化装成商队的彝兵,使其不敢妄命冒险,保住了你空虚的老巢大寨,这已经是‘围魏救赵’了。现在你再派一旅轻骑之师,人卸鞍马摘铃,对于沿途的搔挠和纠缠不予理彩。故意让敌知道这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去奔袭莫舍氏中梁子老巢,让敌恐惧这是非常要命的‘攻其所必救’的绝招。这样,那支装扮成商队的彝族武装,必然放弃大寨,回师以救根本。这与李三公子谋略大同小异,又是一招攻其所必救的妙用。不过,你还不应仅止于此,你的最终目的在于用一旅奇兵半道设伏,待敌回师途中将其歼灭。这叫‘围点打援’。”
“围点打援,有这么简单?这个莫舍氏,连汉人智叟都翘着拇指称赞她巾帼不让须眉。据说,和她死去的丈夫一样利害。”卢剑峰摇了摇头,满心狐疑地说,“我看围点打援不会是那么容易得手。”
谭升舟接话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莫舍氏倒底有多厉害,卢首领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吗?谭某倒是想洗耳恭听哟。”
卢剑峰见问,说:“倒底有多利害,我也说不周全。应该是比利害不利害,比不利害要利害。但是我想,再利害也不过是一妇道人家。恐怕只是以讹传讹,信则真,不信则假,不必太认真,也不必太不认真……”
“是吗?”谭升舟在心中纳闷道。
谭升舟从他平常间派出的秘探口中,知晓彝族头人禄某某及其夫人莫舍氏的不少经历和故事。不过,在他心中能占据一席之地的还是涉及军事谋略的部份。此刻有关莫舍氏的斗争谋略和伎俩又像鬼蜮一样跳进了他的脑海之中……
一天,莫舍氏的一个丫环因为什么事被她丈夫禄某某提审。
禄某某气不打紧一处来,大怒道:“给我把这丫头拉出去砍了!此种不祥之物必是败家毁业的扫帚星,留她何用?!”
丫环跪在堂下,磕头如捣蒜,嘴里拚命哭喊着:“奴婢冤枉,奴婢冤枉,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声音由强到弱,由哀叫嘶哑到时有时无,头皮也碰破了,额头鲜血淋漓。在场的人,好些都看不下去了,有的把脸侧开,有的黯然流泪,有的悄悄退了下去,打手在侧边虎视耽耽站着,而大堂正中虎皮椅上坐着的禄老爷却在大吼大叫:“这种丧门星要她何用!”
莫舍氏是个有本事,有心计,有天良的好心人。她知道丫环并没犯事,只因丈夫想占有她但没能如愿而恼羞成怒,找茬污她偷了什么钻石宝贝,要致她于死地。丫环与一青年娃子两情相悦,早己海誓山盟,私定终生。在主子的贪欲、暴力面前宁死不从。莫舍氏可怜、心疼丫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没想到丈夫一怒之下竟如此草菅人命。莫舍氏本也有能力把她保了下来,但是头人既要杀丫环以泄心中之愤,作为妇道人家,她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即使当时保下了,以丈夫的专横跋扈和不近人性,也会事后一想到丫环可气恼之处,还不是说处死就处死。她认为必须要让丈夫从心底里放过丫环,才保她永远没事。于是心生一计,她想到了用激将法,以进为退,以攻为守,一定要拼命保住丫环,但表面上却站在丈夫禄某某一边,帮着大骂,也要杀掉丫环。而且更气愤,骂的更狠,她怒道:“你这狗奴才,弄死你当踩死一只蚂蚁。我原打算把你卖了,既能赚上十多个大银铊,又能把你留在这世上活受罪。好好惩罚一下你。现在看来像你这种肮赃的烂货,活在这世上,天天戳我眼睛,显得这个世道也不干净。让老娘也感到是罪过。尽管你值十多铊大银子,这银子还能干净?老娘不要了!老爷,就依你,拉出去砍了!砍了干净,让这个世界干干净净,我们这辈子就多了一分阴德,少了一分遗憾。按老爷的意思,拉出去宰了!”
“慢。什么什么,夫人,你说十多铊银子不要了?不行不行!”禄某某恍然大悟,如梦初醒般说,“既然这贱人有这等值价,砍了多可惜!何不早说呢?差点误了大事。现在就饶她一命。人就交给你了,银子三七开,你交七成上来。”毕,禄某某朝下一挥手:“散了,早知道是这样,费这么大的事!”莫舍氏在心中暗笑:她算是拿捏准了丈夫的病脉,然后对症施药,收到了如愿以偿的奇效。事后,卢夫人悄悄打发丫环跟娃子小厮双双逃婚去了。她不仅给了他俩盘缠费,还垫上了交给丈夫的七成银子。
莫舍氏的好心和精明可见一斑。当地汉族仕绅中有个德高望的老人翘着姆指说:“莫舍氏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彝族中出类拔萃的顶尖人物。”
两年后,禄某某得了一种不治之症,不久便英年早逝。莫舍氏万分悲痛中接掌家业,在实施、推行内外事务中,莫舍氏出人头地,显示出超人的掌家能力和应变本领。隐隐透视着历史人物治国理政的影子。在外交和内务管理中,都非常强势。当时就有人说如果把这里看成是诸侯国,莫舍氏坐拥彝人天下,何止是巾帼不让须眉?简直有着汉代吕雉的乾纲独断,唐代武曌的专制弄权。整个彝族万人以上的庞大家支,硬是被她统治得服服帖帖。莫舍氏‘而立’之年,正青春年赋。膝下一子,年纪尚幼,叫禄仁臣,据说被李三公子家悄悄接走送入正规学堂上学。莫舍氏孤孀运筹,强整家业,单戈为战,统领着这样一个纷繁的大家支社会,真是比统治一个国家,比当一国君主其难度没有什么两样。
世间事就是这样,只要是孤儿寡母,大到公侯将相,小到黎民百姓,总是有人要虎视耽耽,贪婪觊觎,欲收入囊中。卢剑峰就是这样一个野心勃勃、十分贪婪的地方军阀。他对莫舍氏垂涎三尺,既欲上门入赘,又欲霸占其庞大家业以满足和壮大自己。但莫舍氏是何等人,岂容他任意奢想、吞噬?于是两家发生械斗,武装冲突不止,害惨了大江两岸众多贫民百姓。
莫舍氏家有个师爷即军师,姓韩名武昌,苗族。掌管禄家军务已多年,既出谋又出阵。每次出征之前,谋略和布署,都是先由军师拟定方案,然后智谋团充分酝酿、讨论,最终由头人敲定核准。这很花样也很新鲜:小小的武装团队,也学着大军机、大防务,共同主宰,集体智慧。那支化装成商队,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要去偷袭卢剑峰大本营,端他大寨老窝的彝族武装,就是莫舍氏和军师韩武昌共谋的大手笔。
莫舍氏的头脑和心计,韩武昌曾经这样评估,说:“禄太太——莫司令,历史上汉朝刘邦曾经问韩信能带多少兵,韩信说多多益善尔。刘邦又问:那,你说我能领多少兵?韩信回答:最多十万。刘邦觉得受到了羞辱,很气恼,说:那,你为什么会被我逮捕下狱?韩信说:因为你虽然不能将军,但你能将将。莫司令,你就是个将将的主啊,在下不得不佩服。古人说: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武昌算是跟定你了,莫司令。”
军师韩武昌的这段奉承话,在彝族军营里广为传播,时间一久,也传到卢剑峰耳里,还传到了李三李纯云耳里。莫舍氏的了得,让人垂涎三尺、趋之若鹜,得而可慰平生。成了卢剑峰企图上门入赘莫舍氏家,导致两家发生矛盾从而演变成战争的内因。也成了李三公子同样要想入赘上门莫舍氏家从而协助莫舍氏消灭卢剑峰的动因之一。
此刻,谭升舟觉得是时候该给卢剑峰对症下药了。他道:“卢首领,既然围点打援做不到,兵贵神速突袭中梁子亦做不到,那就赶紧回师以救根本,免遭大寨落入匪人之手。卢首领英雄人物,地方砥柱,百姓仰仗,现有危难,谭某愿赴汤蹈火,虽肝脑涂地,在所不惜!”谭升舟说到这里,转换话题道,“为今之计谭某愿化装潜回,向李三公子借一旅之师,一为固守卢首领大寨老营,一为控制住莫舍氏那支化装成商队的神秘武装,以待卢首领班师回营后,夹击消灭这支人马。之后砺兵秣马,积极准备,再创战机,以图壮举。到时,所有莫舍氏之基业:人口、领地、枪枝、弹药、财产等将悉数尽收麾下,卢首领成就一方诸侯,指日可待。此千载难逢良机岂容错过,不知意下如何?”谭升舟感觉自己的计谋不仅是妙招,而且春风化雨,己经是摆在面前的胜利成果,禁不住满脸喜色。
“对。谭先生的救济良方在下领了。”卢剑峰思考问题,总有那么呆滞的一两分钟,由于脸上的肉多,说话时腮邦也总是在抖动。对问题不论肯定与否定,都要耸耸肩膀。他道,“谭先生的攻防谋略,在下立即就实施。当下,希望谭先生火速回到贵军之中,肯请李三公子大力出兵援助,监视、掌控莫舍氏那支潜入我大寨区域的武装,令其不敢轻易动弹。我也火速撤军,回师大寨,与贵军将其南北夹击而歼之。把后方整顿牢固之后再远征中梁子。诸葛亮六出祁山都要干,我卢某再征中梁子也才两次,哈哈哈,真有古战场风味!谭兄,待到胜利之日,必是在下重谢贵军或是平分莫舍氏江山之时。”
“卢首领,想得太远了,到时再说吧。”谭升舟道。
“此决非浪言,如若不信,在下可对天发誓,若有食言,天诛地灭!”卢剑峰生怕对方不相信,赶紧诅咒发誓。
谭升舟一听,没再多说,只嘴角边似笑非笑动了一下。好像对方的那点点诡秘被他轻描淡写全化掉了。
但是卢剑峰说话时的诡诈眼神,却向他的参谋、管家传递着一个只有他肚里的蛔虫才能知晓的神秘信号,那就是这一切都是鬼谋,都是兵不厌诈……到时他卢剑峰又会耍出什么样的阴谋诡计呢?
谭升舟当晚与卢剑峰再次密谋后,第二日一早,领着他的跟班小厮,装扮成生意小贩,天刚麻麻亮,悄悄渡过金沙江白鹤滩渡口,回大寨附近驻扎的李三的红云纵队兵营去了。
谭升舟离开的当天,卢剑峰两路兵马都进行了欲大势进攻前的佯动,又烧了沿途的几处彝族山寨,各个临时军营均有增灶、增兵的迹象,十足一个即将发起总攻的架势。
莫舍氏似乎察觉到了这些,亦剑拔弩张,针锋相对,把各处山寨、路口、险要,均加强戒备,不敢有丝毫疏虞和懈怠,等待着激战的来临。
卢剑峰布置了个发起总攻的假象后,当天深夜趁着月黑风高,马摘铃人卸鞍,收拢两路人马,从六城坝罗家大院临时司令部起程,急急忙忙往回赶。三更天时来到白鹤滩金沙江边。这时早已准备好的两艘渡船开始忙碌起来。第一批前锋人马三十来个渡过金沙江后,又赶紧回渡第二批。卢剑峰不敢在前,也不敢在后,就在这第二批船上。当他的坐船正驶在江心时,激浪滔天,吼声震耳。江心水流像一双巨大的手掌,握住船身拼命扭动,发出“嘎嘎”的怪叫。他感到了某种恐怖,很快意识到:要是对手早有埋伏,此时突然袭击,我卢某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了。可惜莫舍氏毕竟女流之辈,韩武昌也不过土参谋而已,没有那样的脑筋。没料到思绪未果,突然两岸江边百米开外嶙峋乱石滩后,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渡船四周,江心上下,溅起恐怖的水花。卢剑峰大吃一惊,闪电般拔出双枪,但目标在哪,让人茫然。他冷静地思考了一下,没有乱放枪。心想:对,这就是管家和参谋都常说的‘半渡而击之’的古人用兵吧!不过我都还是想到了,就是那个什么英雄所见什么同……但是出乎意料,枪声很快疏疏落落,没多久消失了。“什么谋,什么策?迷魂阵,恶作剧,骚扰而已。”卢剑峰自言自语解嘲道。然而江水吼声太大,没人听得见,他的英雄气概被淹没了。但这是哪家人马设伏,他可是没多想。
卢剑峰的士兵全部渡过金沙江时已是五更天麻麻亮了。他们朝着大寨方向顺着约四十度的山坡往上爬,当来到一个垭口的山坳处时,卢剑峰下令埋锅造饭。管家和参谋都建议说:“垭口山势险恶,两面山堡奇峰突兀、怪石嶙峋,其间杂树丛林密布,到处是天然屏障和掩体。倘两山上埋伏着队伍,对我们居高临下实施打击,我们则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火力网覆盖之下,此绝地哟,司令!”
卢剑峰挤了挤眼皮,耸了耸肩膀,诡谲道:“不怕。如果是我,有你俩左右臂当军师,这样用兵,即使天下人想不到,我也决不会想不到。敌人也一定料到我们也想到了,既如此,他还会来送死么?再说我们的敌人是彝兵。那些个土蛮子,无论是莫舍氏,或是苖子师爷韩武昌,他们的算计怎么可能在我们之上呢!再说喽,不是还有李三公子的一营兵力把那支化装成商队的彝族武装进行严密监控吗。所以,没事,只管放心,保证你万无一失。让弟兄们吃饱喝足了,好好休息一下再走。”
“报一一!”正这时,前哨一侦察兵快马回报,“垭口左面山脚闪出一支队伍拦住去路,当官的用喇叭高喊,要求卢首领出马阵前答话。”
“什么队伍,没报名号?”卢剑峰心中一震,大声问道,“有多少人马?”
“人马大部份潜伏在山石和丛林之中,不知有多少,反正有点多。哪家人马对方也没说。”前哨士兵回道,“不过,头领说是你一天前的故交,大号谭……什么,升舟。”
“什么什么,谭升舟?他娘的,老子中计了!”卢剑峰一听大怒。他拔出双枪,狂喊道,“弟兄们,我们上当了。”
“司令,不会就这么单一,绝对不只是那一帮子化装成商队的彝兵与谭升舟勾结作乱,背后分明还有更大的后台李三啊!”管家首先考虑到了这点,他在卢剑峰的队伍里磨练得老道、高深,兄弟伙除了称他管家,还既尊他为师爷又尊他为军师,或戏称他为土参谋。只有卢剑峰沿于习惯,时呼管家,时呼土参谋。
对于说客谭升舟,土参谋一直看成是古之谋士、策士之类的正派人物。在乱世出英雄的时代里,对谭升舟仅感觉不对劲,有好些方面不理解也说不明白,他很少把姓谭的与间谍、特务联系起来。有时甚至自责自己气量小,缺乏君子气度,也就从没提醒过卢剑峰要提高警惕,防患未然。此刻,他道,“司令,今天出现这局面我有责任。我丧失了应有的警觉,真是追悔莫及!司令,今天要是硬碰硬怕是不行,只宜智取。”
“这个谭升舟,怎么会那么凑巧,与抗战期间南京保卫战的指挥官之一谭升智名字只一字之差,莫非是弟兄?不然就是其中有诈!”卢剑峰搔了搔头皮,满脸狐疑地说,“管家,现在看来,所谓李三的军队把莫舍氏的商队彝兵已监控起来完全是假的,是打着幌子骗人。真实情况是:李三与莫舍氏暗中勾结,算计我们,而前来做说客的谭升舟就是李三派来活动的间谍份子。管家你说是吗?”
“司令高见,这是明摆着的了。”管家回答说,“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克服眼下这一致命危机。”
“你刚才说的智取,想是已成竹在胸吧?”卢剑峰问。
“已有八成眉目:我说的是诈降。不过成功的前提在于突出投降是必然,是走头无路,是无可奈何,是生死抉择,为客观条件和主观意向所左右和注定,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缓兵之计的诈降。这不仅要让谭升舟、李三这样认识,让世人这样认为。话再说大一点,即使诸葛复出,张良再现,也只能是这样判断:不可能是假降。”管家滔滔不绝,感奋不已,似乎要一口气把天下的道理都说完说尽,“所谓兵不厌诈,诈,要诈得合乎逻辑、合乎情理。这样就可牵着敌人鼻子走,把主动权操控在自己手里。这就是绝对招数,是铁招。有一招即可变千招,万变不离其宗,招招归一,鼎定乾坤。那结局就是要败都不得败,不胜都必须胜。司令,咱们已经没有时间研究了,当断则断!你若信得过,就让我这土参谋去伺机应对吧!”
管家这计本是一个非它不能成功的谋略。但过于深奥,傍人听起来却太神太玄。就连卢剑峰都感到有些出格。但管家没在乎大家的情绪,又说:“司令,用人不疑,用则信,信则专,专则果。切忌多疑、掣肘。但凡功过是非,容事后赏罚分明则可。”
卢剑峰一听,原本听来不是滋味的滋味,现在变成了美味,受用多了。他道:“对,‘兵不厌诈’,要诈得真实,诈得有理,诈中谋胜,这才高明。很好,就按你那套方法去对付吧。”卢剑峰话语坚决,一身的草莽气,在关键时刻还真能脱胎换骨,放出点异彩,说出点明堂来,让身边的僚属为他的小聪明津津乐道,感慨他用人有方。
“土参谋”一词是卢剑峰军中对管家的戏称。可管家不以为戏,反以为趣,觉得是一种隐秘身份的外衣,也含着褒奖和荣耀。因为叫起来反倒亲切随和。于是他自己当做宝贝,时时挂在嘴边,作为与众军增近亲切和友好的纽带。
“土参谋”管家,很快挑选了几个精干士兵作为随从,一伙铁杆抱定为主子赴难的决心,跨上马一溜烟朝垭口阵前飞奔而去。
谭升舟带着一彪人马,正临阵等待。身边的亲信问谭升舟为什么不在白鹤滩江边设伏,他说:江岸一带多为卢剑峰势力范围,设伏反而对我们不利。弄不好是自设绝地、自掘坟墓。只须搔扰一下把卢剑峰弄疲倦、弄懵就够了。身边的人听了连说佩服。
“土参谋”飞马到来,停于阵前,在马背上行了一个江湖拱手礼,语调冷酷、犀利,说道:“谭兄,别来无恙?看来在这个世界上变化最快的就是老兄的脸皮了。昨天还仁义至尚,信誓旦旦要帮我们卢首领的大忙,没料到一夜之间就风云突变,反目为仇,要生吃义兄难弟之心肝五脏了,还真是无毒不丈夫之第一好汉,令天下皆望尘莫及了。在下‘土参谋’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哟!”
“老兄不必多言。今设此局,让卢司令走不归之路,实为李纯云李公子之义举。”谭升舟亦双手抱拳回礼道。不过他是站在一块特别选定的大石板上相迎,也与对手骑在马上那样高昂威武,更显得安稳如山、风雨不动,他道,“当今天下,蒋氏大势已去,而共产党正以雷霆万钧之力,风卷残云之势,必将敌人送上历史断头台。值此搏击天下、推手河山、乱世出英雄之际,共产党还号召:国统区有条件者均应组织武装起义,来个后院起火,加速埋葬蒋家王朝。”话说到此,谭升舟突然来了精神,更加兴致高昂,“天下豪杰,无不以为赢得人生命运之大好时机已经到来,纷纷在干戈挠攘的中华大地上,趁机打出拥毛灭蒋的起义旗号,组建军队、抢占地盘,作为将来归附共产党从而封官授爵的本钱,赚个稳当前程,不能不说是智者所为。”
谭升舟又突然煞住话锋,审视了一下对方的情绪和反应,说:“远的不说,近在咫尺者就有桂滇黔边纵;西康宁属地区金江支队;云南东川府永昆支队等。大大小小,多如牛毛,是谓取义天下之壮举。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矣!”
停了停,他声音高亢地说:“李三公子青出于蓝胜于蓝,已悉数卖尽家产,招兵买马,组建纵队起义,实为解放西南的中流砥柱!如此功勋,以封疆大吏加以重用不是没有可能。此等谋略,出类拔萃,所谓能谋全局者方能谋一役。李三公子不仅为李氏家族子孙之佼佼者,亦是天下义士之楷模矣!若卢司令顺天道识大统,与之通力合作,待共产党的江山鼎定,双双可成股肱之臣,那前程地位,就不言自明了吧!”
谭升舟接着话锋一转,又道:“就眼下而言,合作,亦是脱离绝地、解除危机之极佳谋略。良机稍纵即逝,还望管家以卢司令前程和身家性命为重,以贵部全军性命为重,劝你家主人当机立断,毅然与我军合作,并入我红云挺进纵队。”
“谭兄所言极是,要不是误入死地,走头无路,投降之事实在难于启齿。”管家满脸的无可奈何,是悲从中来呢,还是在竭力做戏?他道,“这不是没有商量,只是事情过于重大,还需禀报我家主人后,方有定论。不过……谭兄,兵法有云:‘放之绝地而后存,置之死地而后生’,战场态势瞬息万变,从古兵家也很难说百分百胜算。何况你我两军皆无名之辈,我想知道,假如合作,李三公子能给我家主人什么地位?假若有所许诺,战地交割,如何履行?”
“啊?这个嘛,古有定规。”谭升舟嘴角闪现了一丝狞笑,不经意道,“当然是队伍先放下武器,开拔到指定地点,先行整顿改编。”
“放下武器,就是赤手空拳,如何信得不是阴谋使诈,不生变故?”
“管家,明说了吧,所谓合作,实则是让你们投降,形势于你们,这是走投无路之路,没办法之法,这还能讨价还价吗?李三公子许以封官进爵,已是大仁大义,若是不知好歹,虚与委蛇,暗谋缓兵之计,甚至高抬条件,得陇望蜀,必自取其辱,为人所不耻,愚上加愚矣!管家既是全权代表,还望从大局着想,全力撮合。勿要人不毁自毁,天不灭自灭。”
谭升舟蹩足一股暴发劲,以势压之,以利诱之,以理导之。一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将军神态。
土参谋管家也不是软弱无能的草包蛋。他巧妙周旋,应对自如,硬碰不足,游刃有余,与谭升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壮怀激烈,舌战甚酣。
“谭兄,你这是什么战术?昨天都还是朋友,一夜之间摇身一变成了敌人,这是‘兵不厌诈’的活学活用吗?你在应用时就没有丝毫社会道德和伦理可讲么?”管家感到姓谭的长篇大论似乎在故意拉家常。哪有战场上聊天扯家常闲谈的?这分明是拖延时间,以完成包围部署。谭升舟又何曾料到自己这一拖延,让对手求之不得,正中下怀,刚好需要拖延以便施展缓兵之计。
为让主人卢剑峰有充裕时间逃离险境,管家将计就计,装着上当,也和着拉起家常来,“谭兄,难道在‘兵不厌诈’里,就只有冒名与卖友这两项内容了吗?你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独领风骚,把招数用绝了。真是天才、帅才,实在是高啊!”话语犀利,句句火花,不是炮轰,胜似炮轰,附带捎上幽默讽刺。
谭升舟似乎成竹在胸,大有完胜把握,强硬说道:“虽然管家识破了我的计谋,你们逃得脱吗?想是看过《三国演义》的吧?周瑜用计,蒋干盗书帮忙,使曹操中计,宰了自己的水军都督蔡冒、张允。谋略生效就在那么几分钟中间。曹操输了周瑜赢了,强行改写了历史进程。曹追悔莫及。这事,只要不是世外超人,谁都得悔。在历史长河中,一路滚滚悔来,直到今天。不然后人怎能学以致用,让历史重演?管家,我的计谋生效时间可是更长哟,而且合时、合势、合情、合理。这个社会是以成败论英雄的时代,你还提什么说话算数、兑现之类,去追求那狗屁肮脏的战场道德,效法宋襄公故事,这有意义吗管家?哈哈哈!”谭升舟得意地向后一挥手,身后百米开外山石和丛林中立即有多面旗帜和众多人头篡动,在垭口疾风的呼啸声中,似乎立马就要铺天盖地冲杀出来。
这时,卢剑峰的通讯兵乘着一匹快马向着管家飞奔而来,未曾下马他就高喊:“报——大,大管家,卢司令已绕道过垭口多时,让你代他转达谭高参:感谢他妙计谋天下,慷慨借道。来日定当大礼厚报!”
管家趁势说:“谭兄,听见了吗?让你失望了。你还扣押我吗?我来时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要剁要剐随你。是拿我去李三面前邀功请赏呢?还是有更聪明、更大的招数,把我的人头用作下一步独钓卢剑峰的诱饵呢?只可惜,败在你等奸诈小人手中,定会死不瞑目!”
“哈哈……我就说嘛,好心当做驴肝肺的人,世间还真不少。下三滥下九流里,更不例外?李三少爷,还真是淘粒沙金容易,抛弃一块煤渣难哟!的确,煤渣的确黑,抹在人身上就不易洗去,其劣根性,给人的印象太深,很难从心中抹去。”谭升舟居高临下卖了很大一个关子,得意忘形中又产生了某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看得出是个临危不乱的沙场老手。他一丝狞笑后,说,“管家,两谋士对垒各为其主,不存在奸诈小人之说。难道你希望他们哪一方是‘东廓先生’?这不公允。如果真是这样,我可要翘着姆指赞颂你太仁慈,太当代‘宋襄公’了。哈哈哈!还真是当谋士易,当草包难,这世道巅倒得太有趣了。”
“谭兄,徒逞口舌之能无益。来点实在的吧,你打算把我怎样?我知道你是要把我当人质,把没跟我主人走脱的我众兄弟当人质。你以革命为幌子,绑架了我众兄弟的心,你赢了,算你狠!”
卢剑峰临危脱险,纯粹是这位在军中素有‘土参谋’戏称的管家汪小安的谋划。
“老爷,我们斜着向上走,接近垭口山坳时,人马尽量靠左,那里离左面山脚敌人埋伏处是亦沟亦湾地带,密密麻麻的荆棘丛林中有一条野牲畜经常出没踩踏出的林间暗道,由于时间久远,几乎成了林中隧道,虽然不宽,亦可供一两人猫着腰并排小跑。隧道往左顺着山堡外面山脚再斜着往上,可神不知鬼不觉走出险地。偏巧这条荆棘丛中的隧道,离敌人埋伏的山石丛林地带,足有五十米之多,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它。但此道只宜少数人悄然潜行,人多行走动作太大,万一暴露,敌人赶来拼命阻击,那就凶多吉少了。特别是善于军事谋略者想到用火攻,荆棘丛林将是一片火海,那样我们将陷入灭顶之灾。怕火攻这同样也是敌人设伏离此较远的原因,想不到敌人忌惮的东西,现今倒成了我们危急存亡关键时刻的救命稻草。”管家语调哀惋,情绪深沉,满是临危受命的悲壮。他道,“司令——老爷,这条丛林荆棘中的隧道,野牲畜在此出没耗毁庄稼,我早想派人把它毁了,可是转念一想,兵荒马乱年代,留着它或许有用,没曾想如今派上用场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说不定这是上天为成就今天这篇‘大作’早打下的伏笔啊!司令,如今之计只有我出面代表您与姓谭的谈判周旋,从中虚与委蛇,故意拖延时间,促成缓兵之计。只是在我身后仍旧要有大部份人马形成阵势,显示着你就在我身后的队伍里等待谈判结果。”说到这里,管家突然跪倒在卢剑峰面前,声泪俱下,说,“老爷,我这条命是您老救的,今天是我报恩的时候了。此去谈判,凶多吉少,万一姓谭的狗急跳墙,我汪小安这条命算是还您了。倘老天有眼,我还能活下来,不管流落任何异地他乡,今生今世我都要来找到您,老爷。”说到这里管家突然把目光转向主人卢剑峰身边的几个贴身随从,深沉地说道,“哦,还要说一点,就是那条荆棘隧道,也不是百分百保险,万一出现险情,你们老爷身边的几个,一定要拼死突围,保驾老爷脱险!”
说到这里,管家汪小安一旋身,面对卢剑峰一行护卫,双手握拳,拉着弧圈,行了个江湖抱拳礼,大声说:“各位义士,司令的安全汪小安在此拜托了!”接着又向卢剑峰磕了几个响头,说了声“老爷保重”,随及,偕同几个弟兄,飞身上马,消失在粉色的微熙之中。那阵势,那气氛,满是荆柯别太子丹的悲壮。垭口上呼啸的寒风,夹杂着空气中的微粒,打在人身上、脸上,所激起的心中狂澜,与潇潇易水一样湍急。真是“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谭升舟不惜贷价,在大寨垭口苦心经营的据险设伏,虽有斩获,却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让最大的猎物:上钩的鱼儿——卢剑峰溜掉了。不过,卢剑峰麾下大部份人马、辎重、枪枝及弹药,都成了谭高参的战利品。管家汪小安虽然成了阶下囚,考虑到他还有用处,谭升舟待他为上宾,一天好吃好喝养着。至此,红云挺进纵队,似乎一夜之间壮大为与师级规模不相上下的武装集团。李三成了暴发户,野心顿时膨胀起来,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呢?
卢剑峰带着身边贴心随从,一路狼奔豕突,丢魂落魄,拼命脱逃,有头破血流的,衣裤撕烂的,鞋袜跑丢的,差不多是遍体鳞伤。逃险后,马不过一匹,鞍不过一副,人不上五十,那惨状,比当年曹操败走华容道时还要惊心动魄,狼狈不堪。仅仅有一点,既是人气又是胆识,它体现着军队的纪律性、生命力和治军方略,那就是后来管家汪小安在李三军营里私下说的:枪没丢一枝,子弹没掉一粒,盔甲没丢一副,眼泪没流一滴。一句话,保住了东山再起的基本实力和本钱。但是能否重振旗鼓,就要尽人事以听天命了。
回到大寨老营,卢剑峰闭门思过,检讨错误,反省过去。率领家人,跪在祖人香火面前,焚香化纸,虔诚祷告,说:“祖先在上,不孝子孙未曾胜算准备,便贸然举兵,差点全军覆没,毁掉祖宗基业,不甚惭愧和羞耻,特此深度忏悔,伏维请罪。亦更望先祖在天之灵,保佑家业再度振兴,重登盛世。”
如此谢罪祷告一番之后,紧跟着调整军务,收罗失散人员,一面派员与管家汪小安秘密联系,一面暗地招募兵勇,购置兵器,积极强兵。发誓要起死回生,东山再起。
(二)
草莽爭雄,王八欲跳龙门;
鸡犬升天,红云也算王师?
红云纵队副司令兼参谋长谭升舟阴谋得逞后,回到红云纵队司令部,第一时间向司令官李三公子汇报他单枪匹马,独闯龙谭,继又绝地设伏,搞垮卢剑峰,环环紧扣的用兵情节。
他道:“司令,莫舍氏很有眼光,找了司令您这位强有力的靠山算是行大运了。这次联合行动,斩获颇丰,收得卢剑峰众多部属于将军麾下。不过,这些乌合之众还须一段时间整训和调教,方能为我所用。更重要的还在于为将军收得一帅才。乱世争天下,人材最为重要。当今,逐鹿中原,鹿死谁手,已见分晓。共党优势,十分明显。群雄豪杰,集于麾下,可谓众星捧月,已是鼎定乾坤之势。与之相比,将军窥视天下,足足晚了十年。不过,事在人为,取天下,丢天下,有时竟在呼吸和眨眼之间。三国时,陆逊火烧连营七百里,挫败刘备七十万水陆大军,使之一蹶不振,符坚雄起关中,其势可投鞭断流,取天下志在必得,不料,却败在小小东晋很不起眼的谢安手下。元末陈友谅、朱元璋瞄准天下,双雄纷争,弱势的朱元璋却打败了逞能的陈友谅。这些举不胜举的例子,都表明了事在人为。只要运筹得当,人人都有望得天下;同样,运筹失当,坐天下者,谁都可能丢掉天下。天下之得与失,人的因素第一。假使当今谁能得到姜子牙、诸葛亮、刘伯温一类人物拥戴辅佐,谁就有可能将天下尽收囊中……”
这位既流氓又恶霸,既花心又野心的李三公子,仗着他父亲诸候一方的势力,竟处处、事事都想一步登天。此刻,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匪气十足,似懂非懂,使着性子大声道:“军师,人材的重要性本司令知道。可是谁是人材,怎样知道人材,就伤脑筋了。之前那个叫宋什么的前来投奔,而且还带了宁南军统站蓝站长的介绍信你都拒绝了,现在你却说什么帅才来着,这又是为何呢?你龟孙子不是信口开河吧?”
“司令,”谭升舟有些哭笑不得,他使劲盯了主子一眼,才发现李三过份纵欲的脸皮,已经松弛、老化多了,之所以出现那样怪味十足的洋相,原因全在于此。但在喜怒无常的主子面前,他不得不强忍着,丝毫不敢放肆,“现今,中原群雄逐鹿已近尾声,鹿死谁手,怕是非共党莫属。要与之明争天下己是根本无望。唯一之路,只有先入伙,依附其肘腋之下韬光养晦,徐图壮举。至于原先不接纳宋体仁,是因为老元帅要起义,我们与国民党成了生死冤家。现在,形变势变,势变敌变,敌变我亦变,甚至敌不变我亦变。我现在正想到姓宋的来着呢!人材有一个笼络一个,广收天下奇才为我所用,这才是我要为司令所做的。”这些都是他谭升舟在与汪小安的谈话中受到启发和点驳,才形成的具体意识和见解。他曾想劝说李三对汪小安能用则用,不能用必杀之,免得以后为他人所用,成为后患。但他没有明说,只含含糊糊点了一下。
“不过,卢剑峰手下这个管家又军师的汪小安,主人待他不薄,他怎么就背叛主子,向你投降了呢?这种人,单凭这点,就没人格,就不可取。我把他接收了,他既能背叛卢剑峰,将来也一定会背叛我,这不是自寻死路么,那时我该怎么办?栽林养虎,虎大伤人的下场可是要命的哟!”
“不不,司令,战国时的管仲,唐朝时魏征,明代的刘伯温,这些名满天下、能雕刻世界、能左右甚或塑造帝王、能推动改朝换代的历史风云人物,你总知道吧?他们都有个旧主子,都是良鸟择林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之后主客之间有了鱼水关系而功成名就的。”谭升舟终于以利益为诱导、以窥江山开先河,说服了李三,同意会见汪小安。而谭升舟也更加深得李三器重和厚望。
汪小安曾经受恩于卢剑峰,有大志而郁郁不得志。由于时乖命蹇,即使是大鹏也无缘展翅。卢剑峰与汪小安的关系,酷似史上老村妇一碗饭救活韩信;老和尚一瓢粥救朱元璋的故事。汪小安是个重情义的人,尽管卢剑峰只是个胸无大志,一叶障目,极易满足的庸人,但他决心必须报答卢剑峰的恩德之后,才能离开,另寻别路。他曾经劝说卢剑峰胸藏韬略,收民心,强经济,练兵勇,放眼天下。但卢剑峰听不进去,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令他非常失望。
汪小安不幸成了红云纵队谭升舟的俘虏,没料到机运一转又有幸成了谭某的座上宾。
谭升舟说服汪小安聚义于红云纵队李三麾下一起共事,劝说李三效法古人登坛拜将故事,诚请汪小安担任红云纵队副参谋长。但是,李三不以为然,冷言冷语说:“一个村野山人能有多大作为?太长他人志气,太灭自己威风。”对谭升舟的建议不予理会。
过得两日,谭升舟找来一本书,说是现代军事理论宝典。吹捧其价值不亚于抗战期间毛泽东的著作《论持久战》。这是一本手抄小册子,叫《论招安》,作者就是汪小安。
开始,李三不以为然。谭升舟说:“司令第二次不以为然了。再有第三次,就是汪小安要对司令不以为然了。”李三一听,这话怪怪的,没少讽刺意味,不免尴尬中有些吃惊,赶紧认真读了起来,渐浙地爱不释手,如获至宝。
这《论招安》一书写道:
研究政治与军事的学者发现,史上很多朝代,尤其是明清,国家机器运转不力,统治百姓很无奈时,就想到了招安,收买土匪、草寇。根据喽罗人数的多少,赏以营长、团长、师长等诱人军衔,让他们成为朝廷的爪牙和鹰犬,充当官府统治和镇压人民的工具。这一社会怪痹,在历史长河中呈现出可悲的两面性。一方面壮大官军力量,为朝廷稳定统治,起着助纣为虐的作用。另一方面也展示了一条入仕为官的快捷途径。对朝廷而言,有如天上掉下馅饼,实惠而自得。对百姓而言,走此路入仕当官,比十年寒窗,科考入仕,抑或报考军校,进讲武堂、入黄埔,毕业后干个十年八年,如果没有巨额银子和过硬后台,还当不上团长师长,要省力、省财,经济得多,费神得少。这就极大地诱惑着社会上各种角色趋之若鹜,抢夺先机。于是仁人志士、白面书生、山野村夫、末路青年、闲散山人、有头脑者、工于心计者、不愿沉没尘世者、甚至和尚隐者,均跃跃欲试,瞄准此路,奋力搏弈。社会波及面不可谓不广,诱惑力不可谓不大。甚至本已是良民者,也要另投娘胎,酷似逼良为娼,赶紧改善从恶,很快拉起杆子,成为土匪草寇,与官府抗衡,等待着接受招安。门道之妙,手法之精,实属罕见。为了稳健地走好这条路,他们还精明到把程度或把式拿捏、控准在官府既无力花血本、倾全力派大兵围剿,又不愿让其长期存在,滋生成为社会毒瘤和隐患,不得不选用便宜而又稳妥的毫无风险的招安方式,即可将他们收编入仕当鹰犬录用,可谓用心良苦,精明独到。
走招安途径,特别是受招安者,深感天赐福音、妙不可言。故人人看好,个个奔腾向往,有人无孔不入,有人削尖脑袋,有人不择手段,甚至有人杀妻求将,有人携妻女投怀送抱。史上例子怪诞多多、不胜枚举。北宋时的宋江不惜兄弟伙性命招安后,竭尽爪牙、鹰犬之能事,南征方腊,为朝庭卖命,自不待说。近代比较成功的有东北大军阀张作霖由土匪招安后一跃成为东北王。只要作一番具体考据,全国各地均有先是土匪后被招安,或是先拉起杆子,再向官府靠拢,两者皆一跃而步入军政仕途的大有人在。晋中、关中、蜀地、西北、西南、东南、北邙和南原等等,均有大小各异、多少不等的军阀官僚是这样起家跃上统治舞台的。至于裙带小喽啰封芝麻官的就多如牛毛了。
历史上好些打着起义和革命旗号造反的阴谋家、野心家谁说他们当中没有瞄准这个途径的?只不过一些统治者太弱智,常犯历史错误,没看准这一荒谬但可取的社会现象,没能知道反叛者的心态是:给予招安,用一定官位就能满足他们的意愿。反倒迫使他们破罐破摔,一反到底。最终造反成功,导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以致改朝换代,权力再分配……
李三尽管书读得不深,有些地方不求甚解,但能琢磨出一个大概。他越读越感叹唏嘘,觉得此人写的很有道理。读毕,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陷入了沉思。他想甚么呢?他的思维很复杂,也很矛盾。他恨国民党不争气,更担心结交不上共产党。最终,他决心用汪小安和谭升舟为左右臂,先强军占地盘,然后与共产党合伙,先谋得一方诸侯再说。
紧接着他一改常态,放下架子,按军师谭升舟的意思,效仿古代君王拜见大贤的礼仪,热情接见了汪小安。
李三先是一番客套,接着是求教策略,如何收拾乱局、拯救百姓、定国安邦。他道:“自古乱世出英雄,如今正好是乱世,我红云纵队,虽不敢想要与共党分好大个江山,但至少也不要让他们看不起,不是分一官半职就能打发得了的。起码也得坐拥云南。但要实现这个方面,先生给我出个什么计策?”
汪小安一听,觉得此人语言轻浮,不顾实际,大一句小一句的,有点鹦鹉学舌,又竭力附庸风雅。说他志大才疏也像不够格,许多搭腔总是不求甚解。不过此人怎么想就怎么说,倒满诚实、满可爱、满有意思的。没个头绪,乱七八糟,要不是谭升舟下说辞,说他统领的红云纵队,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是一支不可小觑的武装力量。“枪杆子里出政权”,毛泽东的这句话太诱人,太实在了。乱世中拱出来的英雄们,现去招兵买马打天下都要干,红云纵队可是一支现成的队伍啊!要说汪小安觊觎那支军队,是不准确的,汪小安没有那样的野心,不过他喜好热闹,他要看看李三等人是些什么奇怪人物,有什么奇怪本事参与一争天下。至于敏感到以四两拨千斤,把这支军队拨向某个历史人物身边,对国家民族有利,这种想法倒是有的。只是一切都还需要等待、运筹。不过,按谭升舟的要求,是希望汪小安,能像《隆中对》那样说服、启迪李三。汪小安脱不下谭升舟待以座上宾的情份,只能应酬。他说:“当今天下,群雄逐鹿,已近尾声,鹿死谁手,非共产党莫属。将军欲举大事,足足晚了十年。现在只能入伙,依附肘腋之下分得一杯羹足矣!若不知高低,欲裂土封疆,与之争雄,那是自讨没趣,自寻死路。就是这点好处,恐怕都还得有入伙见面礼或投名状。至于奢想分封国土云南,那简直是痴心妄想,痴人说梦,会吃不了兜着走的。当然,将军实在有夺天大志,硬是不到黄河心不甘,也可隐密蛰伏,韬光养晦,等待时日。管他天多高、地多厚。大举动有杯酒释兵权、宫廷政变、逼宫禅让;小动作有渗透浸蚀,或谋政或篡权,直达机体脏腑。总之客观摆着的门道胜也多多,败也多多,外加一个尽人事以听天命。一切都就如愿以偿了。不过,那是历史,只要共产党不腐败,天下就永远是他的。而当前,最好让军队在国统区来个后园起火,将所有斩获作为入伙中共的见面礼或投名状,以期论功行赏,按劳赐爵。不过,提醒一下:与共产党分庭抗礼,最好想都不要想。”
李三道:“先生满腹经纶,胸藏经世之学,有你同乡、古西川名士庞统庞士元之文韬武略。却怀才不遇,屈居卢剑峰帐下,这世道实在太巅倒,太不公平。特别浪费人材,真可惜!”讲到此,李三突然激动起来,满脸悲天悯人的样子,感慨道,“天下犹定毕竟未定,机会仍然存在。以先生雄才大略,何不独闯天下,自行发展?如若不弃,李某愿倾其所有、尽其所能,与先生同谋合伙,共举大事,一展鸿图,如何?”
汪小安一听,觉得这段话颇具常理,算是说出点名堂来了,让惺惺相惜者爱听,必是谭升舟教的,心中暗暗好笑。
“世间事,有所为有所不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逆历史潮流而动,这是拿身家性命作赌注。汪某宁肯碌碌无为,哪怕老死蓁蒿之间,也不拿人生去冒险行赌,干智者不为之事。”汪小安理直气壮说道,“李司令,在下穷困潦倒、命悬一线之际是卢公救我,继而识我、用我,情深义重,恩深似海。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纵使要跟定李司令奔个前程,也要先把我主人卢剑峰安顿好之后才能来帐下听侯差遣。”
“不忘旧主,世之楷模,真大仁大义矣!甚好甚好!”李三高兴道。紧接着他下令安排屠猪宰羊,摆宴接风。
接风宴席上,汪小安勉强应付了几口,便借口不胜酒力,无论谁怎样相劝,他都强行推辞了。这引起李三和谭升舟的不快和狐疑。汪小安刚才说的“要安顿好主人卢剑峰后才能跟随任凭驱使”这句话,仅管李三口头上赞誉,但好马不配双鞍,忠臣难侍二主。从这个角度看,李三对汪小安又不放心了。
回到住处的第二天中午,汪小安正心事重重走在路上,忽然从山脚路拐处闪出几个蒙面大汉,手持钢刀围住汪小安,大吼大叫,说要取他这个亡恩背义、卖主求荣的叛贼首级。其中一个大概是领头的用锡亮的长叶钢刀指着他的胸脯,大骂道:“姓汪的,卢首领救你性命,又把你当心腹委以重任,你却见利忘义,把分手时信誓旦旦的保证抛得一干二净,公然与死敌策划谋害自家主子,卖主背叛。这等忘恩负义、畜牲不如的东西,你自己说如何受死?”
“大哥,跟他哆嗦什么,这种没人性的东西,一刀宰了算了。”另一个蒙面杀手挥舞着长叶刀片吼叫道。
“对!一刀砍了,这个世界还干净点。”又一个蒙面杀手也跟着叫骂。
“杀死他!”
“把他开膛破肚!”
汪小安从几个家伙的叫骂声中,明显感到虽然底气十足,但过份的正二八经,反显得是虚张声势,破绽百出。断定他们要违反主子命令,走向极端,取我性命,他们还不敢。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刀片就不仅仅是比划了事,而是早已血肉横飞了。他十分淡定,用居高临下的眼神虎视着几个杀手,冷哼一声道:“列位,你们是为我的主子寻仇,打抱不平的吧?你们,真是我主子卢剑峰的部下?在红云纵队里,我好像曾与几位打过一两次照面,谁证明你们不是冒牌货?你们说我卖主求荣,我把主子卖给谁了,他的人头值多少钱?又是谁给了钱在什么时候从我手上把卢剑峰的人头提走了?”说毕他仰天大笑,之后又戏谑地大声骂道,“几个大草包,我敢打赌,十分钟内,有人要用你们的脑袋来收买我。可你们死到临头了还自鸣得意,全然不知自己是别人阴谋的牺牲品,真可惜,更可怜!"
“放你娘的狗屁!死到临头全然不知的正是你这个卖主求荣的卑鄙小人!”领头杀手怒不可遏。
“大哥!别给他废话,一刀砍了算了!”另一杀手似乎等不及了,大声叫道。
话音刚落,百米开外,树丛中,乱石后,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阵激烈的枪响。几个杀手应声倒下。少顷跳出一群枪手,汪小安定晴一看,原来是红云纵队高参谭升舟带领一班亲信赶来相救。谭升舟几步跳到汪小安面前,行了一个抱拳江湖礼,十分抱歉地说:“险些来迟,让汪义士受惊了,罪过,罪过!卢剑峰这邦残渣余孽真是胆大包天、胡作非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伺机劫杀。昨天李司令和汪义士一番谈话,怎么就传到对方耳里,今天就来劫杀报复?司令部里一定有内奸,此事必须严查!请汪义士放心,谭某一定查个水落石出,一旦查出必定严惩。”
“多亏谭高参精准算计,及时赶到,不然,汪某性命就交待在这里了。”汪小安似笑非笑道,“幸好阎王懂事,不曾乱勾簿子。”汪小安这话,既阴阳怪气又很有挑衅意味,使谭升舟好生不自在。虽然有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的味道,他也只好忍了、受了。
晚上,汪小安翻去复来睡不着,白天发生的事情,总是在脑际萦绕。他想,这位谭高参也太不高明了。明显的一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闹剧也拿来我面前上演。演了反倒暴露无遗。不曾想,李三和谭升舟仅仅为了让他死心踏地跟着他们走,就设计如此草菅人命的苦肉计,还真冤死了那几名杀手。但是这一招的负面恶果是李三和谭升舟始料未及的。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如此出招,反倒使汪小安从中看出李三的脑瓜是标准的阿斗型。按说汪小安不忘旧主,欲追随报恩,时有“千里走单骑”的浓烈情绪。是世人崇敬、世间少有,天底下最可靠、最可贵、最值得信赖、最可结生死之交的忠义侠士。但凡人主都求之不得,李三反倒不放心,他的智商能不让人怀疑么?为了所谓合作稳固,不惜草菅人命、不惜苦肉计弄巧成拙,迫使汪小安对“良臣择主而事”的古人训导加深了思虑和考量。给以后汪小安重新择主而仕打下坚实的伏笔。
其实,求贤、杀贤、救贤,这些都不过是进行曲中的一个个小插曲。真正的大戏却在插曲紧锣密鼓声的掩盖下,如火如荼地上演着。
此时的汪小安,自叹与三国时的徐庶何其相似乃尔。“身在曹营心在汉”,正是他这段人生的写照。几天来,他忧心忡忡,思考着人生十字路口上的几种选择。
卢剑峰祭祖忏悔之后,正在自己的小营盘里韬光养晦、休养生息,等待着重振旗鼓的机缘。更等待军师汪小安什么时侯像神灵般从天而降回到他面前。这天,忽然邮差送一封密信。不知信里是好消息或是坏消息,他既兴致勃勃又忐忑不安。拆开信封一看,正是汪小安寄来的密信。那韵味简直就像他本人回来了一般。卢剑峰如获至宝、如沐春风、高兴异常,迫不及待展开信笺仔细阅读。
信中这样写道:“自与恩公石垭口脱险分手以来,职部等甚盼恩公重振军威、东山再起。安亦殚精竭虑,暗谋韬晦,筹措积蓄,以供驱使。还真是,有心人,天不负。今得悉红云纵队欲挺进云南边(景星乡),攻打邻县西康宁南,掳取领地。该部上千人,将于x月x日拂晓前秘密过境大寨紧风石。此上天佑我,假以良机。主公若能收罗旧部一两营人马,于午夜前紧风口设伏,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给予重创。报仇雪恨,在此一举。李三曾在此死地设伏,险些灭我,必料我已是惊弓之鸟,绝对不敢在此设伏以雪前耻。势必麻痹过境。敌怀如此心理,正是鬼使神差、假我复仇之天赐良机,万勿错过!否则,将永无复仇翻身之日……”
“哈哈哈……妈的个靶子!老天终于没瞎眼,让我的军师突然天神般出现。”卢剑峰看毕密信,高兴得一下子跳了起来,拍着胸脯大声说,“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我祖上有德,老天岂敢灭我?”说到这里,卢剑峰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问,“嗯……慢,这信是谁送来的?”
老家人一听,赶紧前来回话:“老爷,这信是邮差送来的。邮差早走了。”
“为什么不让亲随送信?”卢剑峰冷言冷语问,“汪小安在搞什么明堂,这信……怕是有……问题。”
老家人唯唯应诺,只嘴里嗫嚅着“让亲随送信才合规矩。这汪管家也真是。”他再也没有话可说,悄悄退下去了。
老家人一句“让亲信送信才合规矩”提醒了卢剑峰,他狐疑起来:汪小安来联络了,他深陷敌营,居然还能运筹帷幄,前来拯救,还这样从容不迫,这实在不符规矩,值得怀疑。但是怀疑归怀疑,却无法否定信是假的。而来信说得对,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卢剑峰全力准备去了。
“谭卿,你以汪小安的名义写给卢剑峰的信,定能稳操胜券,牵他的牛鼻子。据侦察密报,卢剑峰正紧锣密鼓地收罗旧部快达两营人马,要来紧风口设伏,打我个措手不及,以雪前仇。哈哈哈!军师,你这招投其所好的诱敌之计用得太妙了!”李三高兴得手舞足蹈,说,“这在兵法上叫什么,叫——”
“司令,这叫‘敌不动,我以利诱之、牵之,待敌动我设伏击之、灭之’。这不是兵书原文,是在下归纳和总结的,让司令见笑了。”谭升舟见问回道,“这次,如果弄得好可叫卢剑峰从此一蹶不振,我亦无后顾之忧,汪小安再无旧主牵绊,一心归顺司令,我部将毫无拖累,全力经略西康宁南。此一举多得,我部行大运了,司令!”
《增广》有格言道: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这话拓展了来也可以说正事不出门,怪事传千里。何况战争时期,特务间谍又都是无孔不入,千方百计获取情报!才子汪小安被李三软禁的消息,被台湾保密局西昌站潜伏在红云纵队李三身边的特工报到局长毛人凤处,再通过保密局指示性传回西昌驻军司令部,要求师长祝耀宗对怪才汪小安要千方百计弄到自己帐下,以期大用。不能用则必杀之,决不允许这等怪才落入共军之手,也决不让李三染指重用。祝耀宗对军统倒行逆施、经常同室操戈,屠戮自家同志的恶行恨之入骨,对此指令置之脑后,不予理睬,很快将其抛在了九霄云外。
但老奸计滑的毛人凤却作了两手准备。他还从另一渠道向宁南军统站直接传达该项指令。宁南军统站随即密派打入金江支队潜伏的特工宋体仁,去云南红云纵队暗中联络、策反汪小安。但汪小安的脑瓜岂是木鱼疙瘩,焉能为即将寿终正寝的党国殉葬。宋体仁欲得不能,欲杀不敢,没完成任务,无可奈何,依旧回金江支队卧底潜伏去了。
汪小安一时间成了多方势力瞄准的目标:卢剑峰以旧情维系着他;李三以降将困惑着他;宁南军统站收买他……只有共产党代表,金江支队政治部主任王英,秘密会见他时,对他晓之以大义,动之以真情,说服他跟着共产党行大道,为民出智,与天下有识之士一样,为报效桑梓塑一个顶天立地的丰碑。
王英说:“汪义士信奉良鸟择林而栖,良臣择主而仕的圣贤信条,足见贤明矣!古往今来,能让良臣择主而事的明君不多,等着择主而事的良相也很少。只有今朝,能救民于水火,能带领人民建设美好家园者非共产党莫属。黎庶百姓、仁人志士、有识青年,跟着共产党闹革命打天下,正风卷残云般摧毁着国内外一切反动势力。一个崭新的人民当家作主的新中国即将诞生。这些,均是汪义士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历其境之事。现在,报效苍生、建功立业的天赐良机摆在面前,何苦还要裹足不前,作漫长的等待呢?古之伊尹、周公,以致诸葛亮、刘伯温,不都是走这路进入政坛得以建伟业丰功,最终走进历史殿堂的么?古之圣贤仕途也不过如此,汪义士还有什么人生苦涩和怪诞让你犹豫不决呢?”
“先生所言,令汪某茅塞顿开,不才寻光明大道久矣,还望指点迷津,导我正道。”汪小安显得有些激动,感慨道,“只是晚生在《招安论》中以天理为准绳,以现实为基础,旁征博引,大胆议政。是是非非,涉及诸多哲学见解,不可避免地与共党人士观点相左,怕是难以见容。”
“啊?原来是担心这个。”王英笑了笑,说,“你那《招安论》,不过是学术争论而已。共产党人向来主张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即使是政治军事方面,曾是死敌的,只要彻底改过自新,坚决站在人民一边,或者立过功劳,比如傅作义、卢汉等等,不仅能得到宽容,而且还被重用。义士大可不必三心二意、疑神疑鬼,请莫错失良机、断送前程。”
“王先生以伟业胆识为契机,所发金石之论,囊括国家命运,民族大业,个人前途,小可万分佩服和感激,决心以先生为旗帜,以民族大义开先河,一心跟着共产党。至于如何报效桑梓,如何效命苍生,如何为民请命,还望先生给予具体指导和安排……”
两人来到秘密地方进行了研究和磋商,最后作了如下决议:王英代表党组织吸收汪小安为金江支队成员,并留驻红云纵队为党秘密工作。目前计划是长期蛰伏,何时启动,听侯指示。王英既是单线联络人又是直接领导,若人事变动,另行安排。
卢剑峰不分青红皂白,盲目信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古训,对秘密信件由半信半疑转为全信。认为要是对汪小安的密谋不积极响应与配合,就不仅对忠诚的汪小安是出卖,对他自己是自杀。他发誓要进行一场空前的豪赌,立马派亲信、铁杆,四面寻找,八方联络,全方位、多层次、多角度收罗旧部。很快,近两营人马便聚集麾下。为了筹措军费和粮饷,不惜将数百亩田产,十几座庄园,近十处钱庄,和商号也毫不可惜,进行低价抵押和拍卖。一副豁出去的拼命架势。没有人掂得出卢剑峰的气量有几斤几两。总之,卢剑峰与李三两个土军阀的拼命恶战就这样展开了。
按密信提供的情报,红云纵队在紧风口设伏时间是半夜之前。卢剑峰得意地说:“好哇!你个李三的狗头军师谭升舟,总把我当莾张飞,不放在眼里。刘备说张飞也有用计用谋的时侯,今天你姓谭的就看我猛张飞如何用计收拾你!”卢剑峰越说越兴奋,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来了兴致和主意,显得胸有成竹,说,“你前半夜就来埋伏,我不可能再早,走你前头,我会让你埋伏等得不耐烦了,在你撤回来的途中险要关口‘死绝之地’以逸待劳等着你,你跑得脱才怪!”
谭升舟企图用假信引诱卢剑峰在大寨垭口将其一举消灭。又担心确实有庞统才能的汪小安窥破用意,暗中将情报传递过去,让卢剑峰将计就计,打他个偷鸡不成反舍一把米。谭升舟有了这一顾虑,为确保万无一失,也将原设伏计划时间和地点都进行了改动,即除按原计划留下少量兵力作为诱饵外,大部份兵力均调往连卢剑峰也熟知的“死绝之地”卡子沟设伏等待。这卡子沟有云南腊子口之称,更有巴蜀腊子口的险要,离大寨紧风石垭口不上十里地。是拖车到宁南和大寨到宁南的必经之地。拖车、大寨两地的路一汇合后,再行进不到二里地,便进入此兵家必争之地卡子沟。这里,两山夹一沟,沟窄似缝隙,石壁如立刃,两米来宽的沟底既是山水沟又是人行道,沟深数十丈,沟长二三里,在沟底往上看天就是一条线,所以又称一线天。只要人在两边的山腰把守,控制沟心,便是雷打不动、炮轰不开的石楔子死死卡住一般,故称卡子沟。这种关碍,兵法上称“绝地”或“死地”。没曾想,兵争双方,设伏袭击对手的军事要地,都选在了这同一个碍口。而且设伏时间又都选定在拂晓之前。这也意味着谁先到谁就有优势。要是双方队伍都同时开拔到这里,那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了。
他们真的狭路相逢了。
卢剑峰由于失去了军师汪小安的辅佐与谋划,队伍成了谋士瞎子多,贴心聋子多,组织差、军纪差,无机密、无谍报,一群乌合之众,临阵即溃,遇险即逃,未经大战,已一败涂地,几近覆灭。
谭升舟的狠招步步紧逼,对卢剑峰的打击多管齐下,在峡路相逢拼命撕杀的同时,另派了一支劲旅偷袭卢剑峰大寨老营。由于卢剑峰倾巢出动,老营空虚,所有财产和家当轻而易举成了谭升舟的猎物。说来也该他卢剑峰倒霉,真是越有事越出事,九处打锣十处响,四方汉兵,八面楚歌。原低价购买他田产、钱庄、商号的一些户主,见他大势已去,也趁机赖账、悔账,将赊欠款项活生生地吞了。曾在先人香火面前祷告发誓,一心要报仇雪恨、东山再起、重振军威的卢剑峰,就此破产。无奈之下,只带一家老小和少量随从渡江逃往布拖彝区,最终命殒他乡。
而李三战胜卢剑峰,获得很大一笔战争资源,势力一下子膨胀起来,倏忽间变得声势显赫,不可一世,飘飘然起来了。也许是烟瘾发了,也许是瞌睡来了,他打了个呵欠,又强振了一下精神,狂妄地对身边的亲信说:“三国时,那个司马徽告诉刘备,说‘伏龙、凤雏得一而安天下’,我得谭升舟、汪小安,就是这个架势。没曾想汪小安成了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徐庶,不为我所用,真是不幸得很。有人劝我,包括谭军师,都说汪小安是个怪才,能用则用,不能用则杀之,决不能为他人所用,以后反成为我的劲敌。当时我曾犹豫过,实在是舍不得杀他。不过,现在没有杀他的必要了。卢剑峰已灭,他没个留恋了,更不可能帮其他人再来坏我。我要感化他,还让他帮助我应付、拉拢共产党哩!汪小安就是个怪才,实在让人好感。他说得对,投奔共党要有见面礼或者投名状。所以我要把他留在身边,留在老营,以便随时请教。”李三说到这里,停了停,看看亲信们的反映,又说,“所以我只委派唐卿为红云纵队招讨军司令,挺进云南边景星乡,经营西康宁南。尚不知战况如何,要是他能所向披靡,前景堪佳。”
胡宗南的爱将祝耀宗师部正在西昌修整之际,向南一百多公里外的宁南县边邻,谭升舟率领一团人马,打着“西南人民革命军红云纵队”招讨军的旗号,大张旗鼓、浩浩荡荡,向云南边景星乡杀来,要来解放西康省西昌地区的宁南县了。这支队伍谎称“人民革命军”,向社会宣告红云纵队是共产党领导的游击队。欺世盗名,混淆视听,得到的支持和利益却不小。
红云招讨军司令部设在景星乡柏子林陈家祠堂。司令谭升舟剑走奇门,虎气横生,依旧是那样气宇不凡,居高临下,指挥红云纵队解放宁南县城。时任副司令的韩武昌,带领一支人马驻扎在李家大院,与谭升舟司令部成犄角之势。两人志同道合,气味相投,十分默契。除正副司令所驻两地,另有新观音、龙王庙、上下天鹤宫、史家沟陈家老屋、黑泥沟土堡上、吴家大院,均驻有红云纵队的兵。这些土兵,全是李三家和卢剑峰家的佃户,被强征、胁迫来当兵的。他们大多脚穿草鞋,身披擦尔瓦,腰别旱烟管,文不懂“等因奉此”,武不懂“稍息立正”,说话巅三倒四,不成句逗,土头土脑的老憨兵。装备也不好,所持兵器,一般是毛瑟、九响、五子枪等老式杂牌,甚至还有火药枪、火铳。汉阳造和冲锋枪少得可怜。当官的一般配十响,极个别配二十响、左轮或勃朗宁。一连人有一至两挺轻机枪和一门小钢炮,重机枪全军一两挺,重火炮无一门,仅此而已。明说是解放宁南,但从来不发起猛攻和总攻,只是利用高坎、石堆、土堡等地形作掩体放些冷枪而已。但就是这弄不清虚实的闪烁阵势,弄得城里人心惶惶,一夜数惊。这是谭司令治军无能呢,还是《兵法》所云“能而示之不能”麻痹敌人呢?原来,谭升舟也深谙兵道,善于诡谋,他暗中派遣了一支训练有素的得力部队,控制西宁路线上的交通枢纽大花地、马颈子、哨房梁子和湾腰石等要塞,对宁南县城形成南北夹击的包围态势,意欲围城打援,或围点打援,或困死宁南守军,以期不战而屈人之兵,兵不血刃,“解放”宁南。
宁南县城里驻有一保安大队,担负守备任务。队长得悉李三的部队要来攻城,吓了一跳,立即下令四门紧闭,除了加固、加高城墙外,还将所有城墙垛口改造为有效的机枪和步枪明里暗里的射击孔、射击眼等城防公事。这样的护城守卫,虽无致命打击效果,也算是固若金汤了。
保安大队政治部主任在其“亲信秘书”杜忠的影响下,对时局却有与众不同的看法。他私下对爱妻说:“改朝换代已成定局,党国的任何努力都无济于事,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红云纵队所谓解放宁南,与宁南保安大队鹬蚌相争,无论谁胜,都是祝耀宗师团嘴边的猎物。祝耀宗己从西昌倾巢而出,大兵很快就会压向宁南。但他绝对不是解放军的对手,解放军绝对是坐收渔翁之利。也好,共产党来收拾残局,就不费吹灰之力了。这也算是两跳梁小丑为共产党建立了历史功勋吧!”
西昌行辕主任贺国光,接宁南县党部、宪兵部、保安大队联名具状密电急报:“宁南战事吃紧,危在旦夕,请速派空军解危:(一)派空军陆战队增援;(二)如无空降兵可调,则速派空军轰炸红云纵队各军事据点。形势危如累卵,迟则宁南定丧于贼人之手!”
贺国光立即将此请求令速转西昌军方最高指挥部。当时胡宗南还远在西川,西昌军事最高指挥首脑师长祝耀宗接此请求,冷冷地说:“知道了。这等情报,如此迟缓,靠他们提供军情,我项上人头早摆在共军功劳簿上了。告诉贺主任,我自有部署。军方事他少操心,他这一插手,引起鼓躁,我的秘密都被暴露了。还是管好他行辕应该做的事吧!”
谭升舟派往哨房梁子驻扎的是两个连队。其中一个连长负总责。一个星期过去了,宁南城却安如泰山。所谓围城打援,城是围了,却没敌援兵到来,士兵不愿打仗或怕打仗,只等着执行第二个方案,即困死宁南守军,坐收渔翁之利。
天刚麻麻亮,一队装备精良、近于特种兵架势的人马在一个军官的率领下,持着谭升舟的调令,突然出现在哨房梁子守军面前,说是奉紧急命令前来加强防务和守卫。
“长官,对不起,我连尚未接到任何通知,我与你又素不相识,待鄙人马上电话查实后,方可接待。”哨所那个负总责的头目警觉地说,“不然,责任重大,出了事谁也担待不起!”
“什么!司令部调令在此,你敢违背军令?给我拿下!”说时迟那时快,特种兵闪电般动作,几个守军便被撩翻在地,铐了起来。特种兵头目仍怒气未消说,“紧要关头,敢如此抗命,定是共党卧底,给我毙了!”
“长官饶命,长官冤枉!”守军头目吓得脸青面黑,双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连声说,“长官冤枉,长官饶命。长官,我家有妻室儿女,八旬老母,全靠我挣钱养活,你杀我一人就等于杀我全家。你刀下留情,胜造七级浮屠,我亦誓死报答……”守军头目使尽全身解数,把最近全力以赴学得的圆滑叼钻语言都抖了出来。
“那好,你马上通知大花地、马颈子、弯腰石三个哨所守军头头前来哨房梁子开会。”特种兵头儿说着把话机对准守军头目的嘴巴命令道:“叫他们正副头儿火速赶来开防务会仪。不准说错,否则,小心你脑袋开花!”
“是是。”守军头目哆嗦着回答,这位本是佃农被强迫征召而来,凭着比傍人精灵一些的本事当上了比同级受宠的连长,在这个天地里虽然学着变成个角色,但他哪里见过这种惊险阵势。居然吓得裤裆里尿都顺着裤脚流了一地。
大花地、马颈子、弯腰石等的守军,一接到哨房梁子头目的电话,刚一走出驻地哨所,就被事先埋伏在四周的特种兵趁其不防之际,一下子冲进去,一阵快枪一个不剩地被灭了。这就是谭升舟所谓几个驻军哨所要围点打援的覆灭下场。
原来这些特种兵根本不是谭司令派来加强防务的,而是刚由西川进军西昌不久的祝耀宗的国民党军。师长祝耀宗,得知宁南军事吃紧的情报,便兵贵神速,立马向宁南进军。根据军中秘密渠道侦知结果,组建了一支化装成红云特战队的先遣兵。
特种兵营长对哨房梁子据点头目进行了战场突击审问,这些没有信仰、贪生怕死、强征入伍的红云兵为了活命便都老老实实全交待了,但他们还是没能活命。特种兵营长一个手势,便将他们全部扫灭了。营长随及又下令换装恢复原形。紧接着后续部队迅速赶到。新到指挥官根据俘虏交待敌司令部设在陈家祠的情报,决定擒贼先擒王,下令趁敌司令部还蒙在鼓里,连夜追击,奔袭谭升舟的陈家祠司令部。
毕竟是胡宗南部得力干将祝耀宗的国军,虽然在共军面前累战累败,已成惊弓之鸟,但对付李三这支土匪型的地方武装,无论战略与战术,都绰绰有余。当夜三更时分,谭升舟的陈家祠司令部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了,而谭升舟还在做着春秋大梦。
快五更天时,正在挖掘战壕的国军,碰到一个夜间看管田水的农民,问口令,农民不知所答,被国军开枪打死了。这一枪响惊动了司令部红云兵,谭升舟猛吃一惊,正待询问,墙外响起了喊话声:“红云兵听着,你们已被包围,插翅也难飞,赶紧投降吧,否则就是死路一条。谭司令,你是个人才,只要你投降过来,我们祝师座保准请示上峰,给你个少将军衔。给你五分钟考虑。”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一分钟,两分钟过去了,这时天已麻麻亮。里面终于有回应了:“外面的国民党兵听着,你们真的把我包围了吗?我哨房梁子阵地你们都没突破,你们怎么过来的?既然你们突破了我们的防线,那就让你们的俘虏跟我回话。”
“他们全部归西了,如果你们还执迷不误,就与他们一个下场,懂吗?”
谭升舟似乎有点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形势危如累卵,仍是那么镇静,想从敌人嘴里套出情报。知道哨房梁子阵地已经失守,立即部署突围。
他一面组织敢死队从各间楼房的窗口瞄准墙外壕沟边上的敌人,作好打掩护的准备,一面让一亲信在院内高声说:“外面的国军听好了,我们谭司令说了,让你们再等十分钟,我们准备好后,马上开门投降!”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一分钟,两分钟……大地死寂,空气凝固,似乎只有人的心脏在咚咚地跳。突然,陈家祠堂大门洞开,一彪人马潮水般涌了出来,冲锋枪、轻机枪、十响、二十响,铺天盖地、倾盆大雨般泼向敌人阵地。
早已修好壕沟工事以逸待劳的国军,也不是轻意能糊弄、算计的草包兵,他们在解放军那里失去的,似乎要从这些土军阀兵身上找回来,或发泄个够。他们早已在弯弯曲曲的壕沟边沿上架好了轻重机枪等各种枪械,摆好了手榴弹、手雷、掷弹筒等高爆型武器。一个个国军注视着攻击目标,杀气腾腾专等敌人冲杀出来。他们想随心所欲地迎头痛击这帮乌合之众。
交战开始那一瞬间,红云纵队火力之猛烈,有着压倒的优势,可是国民党军毕竟久经战阵,经验丰富,战法灵活,变化多端。他们将计就计,就势装出受强势火力所压倒,把敌人全都引出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后,突然发起猛列攻击。但第一轮都不现身露面,只在壕沟里甩出手榴弹、手雷,接着是趁爆炸弥漫的烟雾作掩护,突然跳起身操枪猛射。让机枪、冲锋枪子弹倾盆暴雨般砸向红云纵队,优势立马像事先设计好的那样,向着国民党军转化。红云纵队成了人肉盾牌。转瞬间,陈家祠堂谭军司令部周围,尸积如山,血流成河,谭军基本死伤殆尽。司令谭升舟,仗着枣栗战马的脚力,奔驰如飞,以闪电般的速度和他百发百中的击杀力,加上几个铁杆拼死护卫,终于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包围圈,逃离了死神,保住了一条性命。
这天是一九五O年二月二十七日,即民国三十九年正月十一日。
驻扎小攀枝花树的红云招讨军副司令韩武昌,由于驻地宜守不宜攻,敌人的目标又只在擒王,还没来得及进攻他,加之他颇有心计,对任何事情都敏感,一听风声便逃之夭夭,就在他快要安全逃离之际,不料祝耀宗的特战队接踵追至,好似从天而降,一下接上了火,韩武昌的兵仓促应战,被打个措手不及,死伤惨重,沿路抛下尸体无数,尽管拼命在逃,敌人仍紧追不舍。韩武昌带着残部,经水营盘、小岩洞、公鸡石,一路顺坡攀爬,至杨家湾山顶仰天窝时,方才甩脱追兵,但已人困马乏。满以为可以停下来喘口气了,不料正埋锅造饭,敌人又突然从天而降,再次被打得七零八落。韩武昌部经此一劫,已是肢离体解、彻底崩溃了。他带着几个心腹和贴身保骠,拼命奔逃,形同亡魂。纵队的其他小型军事据点,全部不攻自破,都作鸟兽散,或蛰伏起来穷居乡间,或成散兵游勇装成叫化子,乞讨要饭。总之是躲避着国民党军祝耀宗师趁胜残酷清剿和恐怖追杀。
谭升舟兵败逃命,惶惶如丧家之犬,比当年曹操败走华容道还要悲惨,比刘备征讨东吴,遭火烧七百里连营还要输得精光。在几个亲信随从的簇拥下,一路狼奔豖突,经骑骡沟、滥滩,从白鹤滩过金沙江,取道巧家营和大寨紧风口,最后回到了拖车红云老巢。主子李三虽没因兵败对他反脸。但已异常冷漠。不瞅不睬,越是这样,越让他更加难过,感到了某种羞辱,这是软刀子杀人,比用军法惩治他还难受。虽然没宣布免他的参谋长。但许多军事秘密不让他染指,他能做什么呢?终日闷闷不乐,心灰意冷,无聊时就与汪小安聊天谈心,也讲经论道,颇有出家当和尚之意。
汪小安除了巧妙地帮他分析、总结失败的原因,更劝慰说:“谭兄,虽不宜说胜败兵家常事,但以天地之广,以岁月之长,只要心中装着天下人,确立信仰,多行义事,何愁没有前程?”此话,颇有劝他投共的暗示。但谭升舟听不进去,依旧郁郁寡欢,愁闷无以复加。渐渐,食欲大减,精神萎靡,没多久便无疾而终,一方枭雄就这样带着人生的悲哀和遗憾彗星般殒落了。
宁南弹丸小县及云南边景星乡,经此惨烈搏杀与屠杀之后,又兵连祸结,频频遭难,祝耀宗师趁胜迅速开进,一时间宁南大兵压境,拉开了祝耀宗部队抗衡陈赓第四兵团四十四师及金江支队决战的序幕。
这时的红云纵队已是元气大伤。司令李三再无回天之术,更无力窥视江山,与解放军争雄。原想以大投入作为投名状或见面礼入伙解放军,又只是一厢情愿,成为泡影。但他贼心不死,仍穷居蛰伏,冀图韬光养晦,蓄势待发。全国解放后,李三依旧窃天下贼心不死,遂转化为土匪作祟,搔扰社会和地方安宁,与人民政府抗衡。终于在金江支队安插的内应汪小安的推动和配合下,被解放军消灭,除却了滇东北一大祸患。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陈联嵩,四川宁南人,退休教师,现年83岁。该长篇章回体小说的创作历时几十年,于年初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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