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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能愈合的圆



安妮心里隐匿着许多秘密。

有关于女人的“秘密”一事,在九十年代安妮在尚且年幼无知的时候,一部电影启发了她。电影里那个香港女人,穿着紧身的包臀黑裙,烫着手推波纹的复古发型,撅着油红晶亮的唇,搔首弄姿地说道:“女人呀,当然是年纪越大越有味道啦,呐,一定要保养得好,要有钱,最好看起来年轻,再有一肚子的秘密,那就是成功的女人啦,别看我年轻,可是我的秘密之多呀,一点也不输给那些老女人呢……”

整部电影几乎是围绕这一段独白展开了所有的剧情。那么,女人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安妮不知道其他女人的秘密是否关乎情爱,但是她对她自己,可是再清楚不过了。她的父母与她朝夕相处十几年,也曾窥一斑而知全豹。先是父亲通过个人关系调出了安妮的短信记录单,当着那位派出所所长的面,安妮父亲眼见着那一条条不堪入目的淫词秽语映在屏幕上,简直是无地自容;母亲的公司组织家庭旅游会,在游船里,安妮直接睡在了母亲上司家那个帅气男孩的肩膀上,母亲强忍着怒火没有发作;后来安妮将与历任男友的床事写在日记本里,前脚刚出门去上学,母亲后脚就砸开了日记本上的锁,在家哭了一整夜。最难听的话母亲还是没有说,她觉得自己已经老了,想了半天,就只说了一句:“你怎么能这么轻浮?”

父亲不便管理女儿这样的行为,却也只能在一旁默默抽烟,爱恨交加,无能为力。安妮睁着一双狐狸一样细长的眼睛瞪向母亲,眼神好像投出了一片蒙蒙的雾。她跨越雷池做了许多父母不可原谅的事情,却也没觉得自己错了。安妮离开家去念书以后,结交了数目相当之多的男朋友。几乎每一任男朋友,都以安妮频繁出轨、不知悔改为由分手。

“知道吗,你就是一只不要钱的鸡。”说完这句话,安妮最后一个男朋友用尽全身力气甩了她一个嘴巴,安妮应声倒地。男朋友补踹了她一脚,头也不回地离她而去。她冷笑着站起身,揉揉额头擦破的痕迹,拍拍靴子上沾染的尘土。她仍旧我行我素,直到有一天遇见阿澈。

那个人浑身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和让人心平气和的舒适感,俘获了坐在桌子对面的安妮。

阿澈是个和平主义者,性格温顺淳厚。安妮则是个无法安静下来的变态,是个集焦虑症、被害妄想症、精神分裂症“三症合一”的患者,歇斯底里是家常便饭。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在殷实的家境中备受呵护地长大。只不过,阿澈受到的呵护是真正的呵护,安妮受到的呵护是父母严苛的禁锢,于是他们成长为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阿澈诚恳地说:安妮,你就是一个满身缺口的圆。

安妮宿醉的那天早上,去市中心吃点心。她每吃一口,就被胃酸反得几乎把脸倒在碗里。

阿澈来见这家店的老板,看到了歪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安妮,就给她要了一杯可尔必思。安妮在阿澈的注视下喝完,抢了阿澈嘴里的烟抽。她没有犹豫,全然不顾来自旁人那些差异的眼光和死一般的沉寂,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了口。

“你想跟我在一起吗?”她以为阿澈会骂她:“神经病。”可是他却笑着说,“好啊。”

点心还热着,她没心思再吃,跟阿澈一起上了车。

“我小的时候,我妈总给我冲可尔必思喝。很浓的那种。”安妮自言自语起来。

阿澈定睛看了看她,没带她去那些她意料之中男人会带她去的地点。这个人仿佛从春日里走出来。一树又一树的樱花在安妮与阿澈接吻的那一刻,开遍了整条街。

安妮第一次跟阿澈上床的时候,已经是认识阿澈的一个月之后了。

阿澈不是随便的人,对于做爱这件事,安妮就显得也不那么急了,在阿澈的车里摸摸索索了几个来回也没进入正题。隔天中午,阿澈开着飞车二话不说绑走了安妮,到了酒店直奔主题,近乎强奸一样的做了。安妮吓得月经提了前,两个人把洁白的被单染得如杀人现场。

阿澈有许多朋友,他急着把自己心爱的女友介绍给大家认识。而安妮没有什么朋友,她并不太会与人交流,大部分时间少言寡语,浑身带刺。阿澈朋友们带来的女伴都很自然地凑在一起谈天说地,聊时尚聊八卦,她不爱跟着聊,也不想强迫自己赔笑,就坐在男生堆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几乎没人想靠近她。

再有聚会的时候,安妮说什么也不去了。

“你也别去了,跟那些无聊的人说些无聊的话,有什么趣,在这里陪我不好吗?”

安妮伤感地说,眼泪总是恰如其分地盈满了眼眶却不掉出来。

“你老是把自己闷在家里,我只不过想让你开心一点,你总要接触社会接触人啊。”他揽过安妮的肩膀,她一把将他推开。阿澈显得很受伤。

“狗屁朋友,根本没人在意我。”

“你不主动与人接触,为什么总想着让人主动靠近你,理解你呢?再说,怎么就没人在意你,你把我放在哪儿?”

“你要是在意我,就该留在这里陪我!只跟我在一起!我讨厌看见你跟着那些傻逼在一起大笑。”安妮坐在地上大哭,随手抓过什么东西向阿澈扔了过去。

又来了,连安妮自己都知道。她歇斯底里的时候回变得很奇怪,好像整个人剥离开来,分裂成两个角色,其中一个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的言行,另一个只能摊摊手,无奈地看着那个疯子角色又耍又闹。

最后妥协的总是阿澈,他会打电话给朋友们道歉,说安妮病了需要人照顾。然后再把安妮抱到床上,轻声地哄着,直到她心满意足地睡着。

阿澈违背了所有人的意愿,毅然决然地跟声名狼藉的女孩在一起。他抛弃了他曾经的世界,走进了这团混沌的迷雾里。安妮问他为什么,他说你别问。她问急了,阿澈就说,我的能量过剩,足够填满你所有的裂痕。

他们最初在一起生活的时候,连换床单被罩这种基本的家务都做不成。在分不清那块布的上下左右,固定绳也系得乱七八糟之后,安妮烦躁地把被子扔在了木地板上,冲阿澈尖叫:“我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这些事我不会做!”

阿澈无奈地把安妮系成死扣的绳子一点点解开,一边说:“难道我就不是吗?”

安妮经常在半夜里为自己的无能惊醒,阿澈给她带来的幸福和包容让她不知所措。她总是无力地哭,等阿澈被她吵醒了,再强迫他一遍一遍回答自己的问题。

“你当初是不是应该找一个更适合你的好女孩?你到底为什么爱我?”

“因为我不爱别人,只爱你。尽管我们都是渴望被人关爱和照料的人,我也愿意牺牲自己迁就你。”

安妮知道这句话是她的止痛药,可惜这只能缓解她的焦虑,却不能治标治本。

“每个人都本该是一个完整的圆,这是安全型人格。”阿澈认认真真的指着Ipad屏幕上那个画得简陋的圆,它甚至都不是圆的。“那我是什么?”安妮把头使劲往阿澈的颈窝里塞。安妮觉得,跟那些又油又臭的青春期男生比起来,阿澈的皮肤又凉又暖,散发着植物的香味,滑腻得让人安心。“你肯定是它了。”阿澈说。安妮把目光斜过去,一个不怀好意、浑身缺口的圆咧着半张嘴看着她。

“我敢说,你以前的经历都不叫恋爱。”阿澈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臂一兜,安妮的半个身子就趴了上来,她沉甸甸的乳房像两只小野兽一样栖息在阿澈的胸口。“我会让你知道,真的恋爱是什么。”

“别扯了,”安妮抬起白得像玉的身体,“我最讨厌自以为是的男人讲一些不明就里的话。”

“那你希望我对你好?还是对你不好?”阿澈满脸的真诚。

“当然希望你对我好!”“我知道你爱玩。如果你觉得我的世界无聊,我就去你的世界里,无论是怎样的,我都能接受。”

“我没玩!你懂什么。”安妮有些生气。

阿澈不说话,双手猛地向下一揽,安妮浑圆的臀部就像被磁铁引过去了一般,与阿澈的下身嵌在一起。

“这间卧室正对着海景,海景正对着我,我正对着阿澈。”安妮出了神。

还没容得她多想,整个世界就被感官的强烈刺激压缩成了一截铅笔头那么大的空间,缩着缩着,又在一瞬间涨大,漫过了安妮的头顶。她听见她与他痛苦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像极了两位肝癌晚期的病友在交流病情。安妮的耳朵深处,耳膜酥得像化成了一滩可尔必思,又酸又甜,她隔着水触摸着阿澈的灵魂,被那股炽热温暖、舒适地包围着。她像一记拍在悬崖上的浪,准备结实地死在乳白色的海底。

第二天,安妮带阿澈见了她唯一的朋友。那男孩在北京北漂了数年,从演员到模特,所有能跟潜规则扯上关系的职业都被他做了个遍,玩得很开,简直就是男版安妮,名字也像亲兄妹般提前约好了似的——安东,安妮,安妮安东。他们约在一家酒吧,安东携了不明身份的女孩前往,阿澈故作轻松地打着招呼:“这位是我的前辈吧?”“就她?胖得跟猪一样。”安东嬉皮笑脸地跟安妮打作一团,完全不顾身边带着的那个女孩正在疯狂地向阿澈放电。几个人喝了一阵酒,就回去安东的公寓里打牌,手段十分老套,输了的脱衣服。然而不论男女都情愿着把赢家当做姜太公。没一会儿四个人就全光了。“哎,刚刚那个女孩叫什么名来的?”安妮戳了戳安东的肋条骨。“莉莉。”安东全裸着斜倚在床的左侧抽烟,安妮把自己扭成一股绳,缠着床右侧同样全裸的阿澈。四人派对结束后,莉莉顾不上高潮的红晕还未褪去,套上连衣裙便走了。

“干嘛的?”

“模特。你瞎啊,这也看不出来。”安东坐起来,吐了一口唾沫在垃圾桶里。

“身材是挺好的啦。”安妮讪讪地说。”“把你比下去你吃醋了?”“我没有,是她刚才一直纠缠着阿澈……我才……”“哎哎,我又没同意!”阿澈本来快睡着了,听到安妮好像生气了,急得赶紧抢了一句。“我知道!安东,你以后带女孩,能不能就跟你自己玩,别老瞄着我的男朋友行不行?”“我操,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男朋友有权有势有魅力,还赖苍蝇跟着啊。”安东扔掉烟头,提上裤子。天已经蒙蒙亮了,晨间的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投射过来,在安妮的乳房上留下湛蓝的阴影。后来安妮和安东又约着玩了几次,安东就带些附近的女大学生赴约。人凌乱得很,也带了莉莉几次。莉莉每次撒着娇、装模作样地往阿澈怀里拱的时候,安东都一把给她扯出来。“哎,我想跟阿澈来一次,行不行?”莉莉穿着黑色的透明旗袍,衬得腰极细,胸部好似刺猬头部,微微向上刺探着漂白水味道的空气。她用脚勾住安东的腰,一边望着安妮,发出威胁一样的邀请。“我是不介意啦……”安妮怯懦地望着阿澈,“要不你还是问他……”“问什么问我,当然不行!不是各玩各的吗?”阿澈有点火了,他质问起安妮来。安妮语塞。“你把安妮白给我,我都不要。莉莉,你可别热脸贴那个冷屁股了,大爷我这么尽力地给你服务,你还吃不饱啊?”安东说罢,给莉莉翻了个身,他掀起莉莉旗袍的下摆,又骑了上去。

后来,当那段只有他们三个人裸身露脸出演的视频在朋友圈里疯传的时候,阿澈想都不用想,到底是因为什么。他知道他一直以来冷漠拒绝莉莉这件事,就意味着今天的结果。有些女人为了寻求真爱结果被玩,另一些女人则是在玩的过程的寻求一切有利可图的机会。一旦恼羞成怒,势必鱼死网破。为什么偏偏安妮就那么不一样呢?她就像个赤子。她的欲望纯粹,旺盛,简单。在她心里面,饿了吃饭,想了做爱,屎尿来了就上厕所,这都是本能,没觉得有什么肮脏和羞耻。为什么要爱上这样的人呢?

“我一无是处,为什么会有人爱上我呢?”这是折磨了安妮很多年的问题。为了论证这个问题的答案,她用尽各种手段让许多男人爱上她,把自己浸入污水中,品尝着爱情的光明和阴暗。她被刻在骨子里的不被认同感燃烧着。她知道,所有对爱的浅尝辄止都是为了被再一次摧毁,让自己重新置身于那个不安的环境中。只有不安才是安全的,才是习以为常的。

“阿澈,你不懂,所有童年里经历过伤痕的人,都享受不了片刻的宁静和安详。”

和安东的狂欢节目不欢而散之后,安妮又开始新的捕猎活动。在被一个刑警队长拘住了双手,又用安妮的内裤塞住了她低声哭泣的嘴后,安妮的世界开始坍塌了。

阿澈却因为那段露出脸的性爱视频丢了工作。本来他能力、人际俱佳,年纪刚好,也颇得领导赏识,处在上升期,很有晋升下一任总经理的希望。一时间公司里风波四起,说什么的都有。上司也只是默默地发了条短信给他:“你暂时不要来上班了。”阿澈再没回公司,辞职手续肯定早已有人替他签字。也不知道视频有没有传到家人的朋友圈里,姐姐倒是打了几次电话,阿澈觉得无法解释,都没有接。

安妮和阿澈的住所已经陷入了旧冰箱一般的难捱的僵局。

有一天晚上,星星格外耀眼,安妮和阿澈坐在露天阳台上抽着各自的烟。安妮心里明白,阿澈已经知道她全部的所作所为,可他既无法控制她,又无法离开她;而安妮这么拼命地纵身跃入情欲之中,却从来没有对阿澈产生过一点点的愧疚感和自责。她很想对阿澈说抱歉,但在安妮的世界里,真正的抱歉是不能说出口的,那和挂在嘴边的客套话不一样。

“阿澈,你看过《卧虎藏龙》吗?”

“我听说过。”阿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纹。

“电影里,有一个女孩子叫玉娇龙,她是个绝世高手,万夫莫敌,除了李慕白,没有人能够降服她。所以在李慕白死了以后,她就跳崖自杀了。”

阿澈挑起眉毛看着她。安妮站起身,把燃烧着的烟粗暴地按在瓷盘上。

“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安妮在静静地发抖。

“我明白。”

“也许嚣张和疯狂被限制住,我才能够安静下来。”安妮苦笑。

“我知道。”阿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心跳像是静止了,呼吸变得也愈加平缓起来。

“你知道你救不了我。”安妮说。

“说实在的,”他也把剩了一半的纸烟碾灭,洁白的纸卷反射着夜晚独有的银光。“我知道你从小就活得不开心,只能把自己封存在冰山里玩乐。过去的日子里,我以为自己只要能给你足够的温柔和耐心,早晚有一天可以把冰山融化掉,那个干净的你终会破茧而出。可是现在看起来,给你再多的好处也都无济于事,贱货就是贱货,贪婪的女人无论如何都喂不熟。很抱歉,我的人生有限,真的不想再跟你玩游戏了。”

“你明明瞧不起我,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安妮气愤至极,抄起瓷盘冲阿澈的脸扔了过去。

阿澈被砸中,他抬起受伤得如同小鹿一般的眼睛望着安妮。“我拼上了前途,拼上了所有的颜面,无止境地撕毁自己的底线,你喜欢玩,我陪你玩,我要跟着你,我怕你受伤。安妮,其实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真正的爱情不是纵情声色,不是肆意狂欢就能填满空虚。但是我知道你是不受人管的。我想着,等你玩够了,愿意当一个正常的女孩的时候,我能每天给你冲可尔必思喝,我想给你一个最幸福的家。等我们以后老了,死了,让孩子把我们的骨灰混在一起,埋在一棵树下。现在我玩不动了,也不能再玩了。你跟我好好在一起,咱们离开这里吧,去任何一个地方都行,我有积蓄,会暂时让你过得很好。”“迁就我?”安妮冷笑道。“用不着。我现在过得很好,不想改变任何事情。”她说。

阿澈什么也没有说,他一个人起身从露天阳台离开,安妮喋喋不休地跟在后面,却被他关在了门外。

安妮气急败坏地敲门,房间里偶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可是阿澈没有把门打开。安妮靠在门口无声无息地哭了十分钟,直到她透过厚重的木门,感受到了他背部的温热。

他们是一对从水火里走出来的恋人,身上系满了畸形的羁绊,如今却被难以逾越的欲望之门分隔了彼此,谁都没有勇气向前多迈出一步,可又都舍不得门口的那一点点温度,不忍就此离开。

安妮和阿澈隔着那扇门,坐了整整一夜。

在安妮昏昏欲睡,意识快要从身体里抽走的时候,门打开了。安妮还没反应过神,阿澈的皮带就抽在了她的背上,她薄薄的连衣裙下马上肿起来一条鲜红的伤痕。

“跪下。”他说。

夏日清晨里第一束冷冽的光晕从阿澈的背后刺向安妮的眼睛。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也许是愤怒又悲伤的,但她觉得,更多的可能是他根本面无表情。

安妮顺从地跪了下去。阿澈不由分说地一脚踩在她的脸上,他弯下腰,粗暴地把她的连衣裙从拉链处整条撕开,安妮的屈辱和不安马上就要溢出身体这尊容器。这难道不是我所期待的事情吗?为什么我还是控制不住要哭呢。安妮想着。还不等她想,皮带就夹着撕裂空气的尖锐声音抽了上来。

阿澈抽了多少次,安妮已经不记得了,总之一条条的鞭痕连成了片。她的后背像是夏天里被晒得滚烫的柏油马路,又辣又痛。安妮哭得越来越大声,那声音又刺激到了阿澈的神经,使得他下手一次比一次更重。

安妮被他踩在脚下无法动弹,只能不断哀求着。她反着手抵挡着阿澈的皮带,她的脸颊、下渗和后背都湿得一塌糊涂。脸上淌的是泪,下身涌出的是爱水,后背黏糊糊的,是血。

“对不起……别打了……对不起……”她小声地抽噎道。

阿澈大步从安妮身上跨过,从门口摆着的那双情侣帆布鞋上抽下四条长长的鞋带,把安妮的手腕和脚踝捆了个结结实实。

“阿澈,你放开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闹了……”

阿澈一脚踢在安妮的屁股上,一字一顿地说:“闭、嘴。”安妮被踢得整个人翻了过来,受了伤的后背和冰冷的地板接触的一霎那,让她痛得倒抽了一口气。

阿澈接着又一皮带抽过来,地板上已经被溅上了红色的梅朵。

“你爱我吗?”他颤抖着说。

安妮点点头,被汗水和眼泪浸湿的头发挡在她眼前。阿澈的心倒映在她的视网膜里,已经被切割得四分五裂。

“现在你觉得安全了吗?”他莫名其妙地嘴角上扬,笑出了声。“贱货。”

“你的不安也许来自于周遭的一切,但是我的不安全部来自于你。如果你毁了我,那我也要就此毁掉你。”

阿澈蹲在已经一动不动的安妮面前,点燃了一支烟。他把烧得红亮的烟头在安妮的脸上划来划去,安妮惊恐地四下躲着,却依然躲不掉纷纷落下的滚烫的烟灰。

“我不会让你像玉娇龙死得那么舒服,我要亲手把你一点一点亵玩致死。如你所愿。”

他闭上了眼睛。

“这样我也觉得很安全。”他喃喃地说。

如果一个人的生命,曾经被另一个人用全部的力量予以灿烂照耀,当这轮太阳离去,那个人会陷入万劫不复的黑暗中去去吗?会的吧,就像80光年外的那颗褐矮星,没有太阳,那里会是永远的死寂。

开始下起细雨的时候,阿澈听见海面上扬起来的风声,那声音顺势吹起了他的头发。他向着那声音缓步走去。游人们急色匆匆地上岸,分不清是在海里湿,还是沙滩上更湿。空气中带着咸苦的味道,海鸥哀嚎着,阴险地从他身边擦着飞过。

雨停了,阳光重新洒满碧海。躲完雨后潮湿的人们恢复了愉悦的心情,纷纷入海。一个光着屁股的小男孩,手里提着装满海水的小桶,扯着母亲的裙角问道:

“妈妈,那个人一直低着头,是在捡贝壳,还是捞小鱼呢?”

阿澈的身体被扯在海滩上的一块塑料布上。他的妈妈和姐姐坐在沙滩上泪水决了堤。他面朝下趴着,戴着塑胶手套的法医十分厌烦地将他像烫手的烤肉一样拨来拨去。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像给艺术品拍照一般,左右地闪着相机,寻找着角度。拍完照片,跟法医开着不咸不淡的生活玩笑。救护车在50米处已经准备装车打道回府,盛尸袋摆在阿澈旁,已然打开了一个口子。法医把阿澈裤子里的证件和钱取出,扔给了阿澈妈妈。阿澈此时面若死灰,嘴角浮沫,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渐渐发绿了起来。

安东给还在住院的安妮打来“你不要过去,安妮。”   医院出来时,还穿着夏天的牛仔短裤。她蹲在台阶上遥遥地望着正下着雪的海面,安东站在一边,把自己的大衣盖在了哭泣不止的女孩身上。

安东给衔在嘴里的烟点上了火,又拍了拍安妮的脑袋。四个人的性爱派对好像就发生在昨天,阿澈坏笑着蒙住安妮的眼睛,吻到她嘴边简直就是上一秒的事。在天黑以后,海滩上一无所有,大雪覆住了即将被遗忘的往事。海面暗流涌动,漂泊在远处的几艘渔船发出晶莹剔透的点点星光,安妮终于哭了出来。“安东也会哭。”安妮心里想着。

莉莉失踪了,所有联系方式一概消失不见,恐怕名字也是假的。很难相信那张如同从希腊雕塑复刻下来的模样,跟这样招摇撞骗的外围女分手以后,还是会掉下眼泪。

不过还好的是,性丑闻对安东这样半温不火的小演员、小模特来说,也不算是太坏的事。有人开始在网络上拿安东以前上各种综艺节目的视频和性爱录像做对比,也有一些好事的传媒公司邀他商演。从尊严上来讲,这总比自己拍了再去炒作强。再说,北京很大,容得下安东胡闹。“有些年幼时的缺憾,长大了是无论如何也追不回的。比如自信,优越感,安全感,还有爱。你在幼年没有得到过的满足,在你成长为具有能力的人之后,会疯狂、不择手段、永无止境地索取。”安东后来跟安妮说。他们在那个初冬,穿着厚重的羊绒大衣,竖起领子,压遍了滨城的每一条街。每一个十字路口都有他们掷过的烟头,安妮几乎每个小时都要哭一通,看见跟阿澈身形相似的人就神情恍惚地跟着走。当每天累到死,他们就双双回到安东的公寓里,仿佛两个执行任务的忍者,受尽了世间一切的磨难,往复进行着兄妹之间艰苦的性爱修行。当彼此取得的最后一点温暖燃尽,安东没有打一声招呼,只身回了北京。越是冰冷的事物就越该靠近太阳汲取温暖,越是缺失的心就越该被宽容,被疼爱。人渣也可以有幸福的权利。于是樱花四季寻常,可尔必思依旧好喝,世界一派安详——宛如一只巨大的象龟,缓缓地漂浮在欲望之海上。

安妮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否具备爱一个人的能力,但无论怎样,还是睡一觉。她又多了一个秘密。梦里,她和阿澈挽在一起的双手枯得像核桃皮,他们的两个孩子,树一样地守护在他们身旁。

背后的故事:

这一篇故事,是我出道早期时写下的作品。那个时候,因为《纸月》一文(描写了同性恋和同妻的生活和心理状态)刚刚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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