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从早晨开始nbsp今晨心语

六

人吃五谷杂粮，得七零八落之病本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一旦几遇庸医呢？两月前就一脚疾小病，寻了三位所谓专家，给出了三种诊断，不同诊断药不尽同，但都心怀感激相信专家之神力，药吃了一箩筐，针打了无其数才方知又一次误诊了事。人在病中心本落寞，几次误诊自然平添几份晦暗和不安。直到昨天在朋友又一次帮衬下才访得一位年轻却老道的专家得以确诊。第一次打封闭针，寸把有余的针头绕了几层筋脉才得以进行，直到针管若小树般稳稳伫立在两只脚踝上时才心神渐平。没有多少奢望，只愿疼没白受，有的放矢。人是靠双腿觅食的，一个人的觅食半径有多大，他的生活半径就有多大，当有一天你忽然间明知有路却无能力行走时，那才是人生最沉重的悲哀。人在病痛中是最为简单和平实的，习惯了奔跑的生命，只有在不期而遇的病痛面前寻到真实的自己、真实的向往。也能更深彻地体会到身心自由对一个人而言是多么的幸福和重要。也才真正体会到一挚友所言，写作是生活的，只愿疼没白受，有的放矢。人是靠双腿觅食的，一个人的觅食半径有多大，他的生活半径就有多大，当有一天你忽然间明知有路却无能力行走时，那才是人生最沉重的悲哀。人在病痛中是最为简单和平实的，习惯了奔跑的生命，只有在不期而遇的病痛面前寻到真实的自己、真实的向往。也能更深彻地体会到身心自由对一个人而言是多么的幸福和重要。也才真正体会到一挚友所言，写作是生活的解药的真正含义。唯一遗憾的是这阵子辜负了新疆宁夏等地的两拨《书房沟》书迷，他们千里迢迢来书房沟拜谒，而我却只能默默的宅在家里没法陪伴他们，满心的歉疚。近日醉酒心怯，曾经很悲凉地对老友语：“至亲早逝，那边亲人多，我很坦然甚至于向往。”朋友惊愕自己更惊愕。一直以为自己是很坚强的，就一小病几次误诊后竟然恓惶得一败涂地，真是天字一号的愚蠢。大半辈后，其实早就清楚，世间的美是无垠广阔的，终己一生，所能得到的只是有限中的有限，上苍已给予了自己很多。世界很光洁、纯净，你的手臂能够触及到的那一点点才是最踏实的。中年综合症而已，人非神仙，孰能逃过，怨尤无用、唯有坦然矣。就清楚，世间的美是无垠广阔的，终己一生，所能得到的只是有限中的有限，上苍已给予了自己很多。世界很光洁、纯净，你的手臂能够触及到的那一点点才是最踏实的。中年综合症而已，人非神仙，孰能逃过，怨尤无用、唯有坦然矣。

七

忽然间很思念一个曾经极为熟稔的朋友，他是我的一位高中同学，在我人生最为困苦无助的那几年，是他一直如影随形、不离不弃的和我在一起。高中中午课间二十分钟小休，是他陪着我马不停蹄从教室跑回书房沟半坡上的老家，把久病缠身的父亲从窑洞里抱到院墙边晒太阳。是他在我大学春节勤工俭学值班时不远几百公里赶到我住处陪我过春节。就这个自己生命历程中最为要好的知己，却不知不觉间走着走着走散了，他一直在我心中视为生命压舱石般重要的。依然记得最后一次在我家见面时的情形，他来时带了几斤酱猪蹄，还有位上海回来的同学作陪，每个人在厨房炒了盘菜，我的菜还是味重，酒却喝了小半瓶便都不作声了，除了沉默还是沉默，以前会喝两瓶的，每次都还会指着鼻子互相痛骂一顿。自己还是那几十年未改的老毛病，爱说逆耳话，越熟越爱说，那天却莫名其妙地忍住了，原本想好的掏心窝子的话一句没说，便郁郁寡欢中散离了。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世俗，没有缘由，就这般悄无声息中走远了。古人把朋友分为贼友、贱友、密友、畏友，他可是我心怀中视为畏友中的畏友，他没错，可我也老是找不到自己错在哪里。人至一定年龄，自然间喜欢简单的生活，真实的自己，不爱说违心的言语。有时觉得活人真是件很无奈很可笑的事情，不穿衣服时很真实，穿上衣服便世俗。都想在不慌不忙中走下去，可有些路尤其是灵魂之路你大半甚至于一生一个人行走的可能性居大。请一个朋友来你生命中小憩易，寻一位并肩并心一生的难。你越纯粹你越孤独，正若尼采语：“孤独是我们的天性。”看来真的没有必要试图把你的朋友都请进你那越来越简致的生命里，再大的城再多的交集，能走进你灵魂深处的才是真朋友，世间的万般美好真的抵不住一个能走进你心里的好友金贵。

八

转眼间又到了深秋薄凉的寒衣节，恍惚间二姐离开我也整整有十个年头了。怀念亲人应是人世间最为揪心扯骨的事情，一直很愚蠢地认为时间会医治自己的所有悲伤甚至于绝望。十年的确是个很明朗但却也很模糊的概念，在不舍昼夜的历史长河中，十年甚至没有似一滴甩打在其彼岸的水滴那么响亮，对我们自诩为宇宙主人的人类而言却是一目了然、不堪回首的深刻和悠远。最明亮的参照物便是儿子，二姐走时他十岁正上小学四年级，牛犊般健壮和热忱，在二姐弥留之际被台上救护车往家里护送的刹那间他长成了男人。他毅然决然冲上去换下抬担架的二十好几的棒小伙，他一个人抬了一方担架头，并那么果断地推开几个大男人的帮扶。我知道他和二姐的那份血肉之情，二姐确诊为不治之症后，我一直竭力向他隐瞒着二姐的一切消息，但他最后还是知道了，那时的他在上小学二年级，他硬是在几个同学的陪伴下骑着他的小踏板车子骑了七八站路找到了二姐，还不忘用仅有的一元零花钱买了三颗小桃。父亲去世后，母亲身体不好，二姐一直是我们家事实上的家长，也是我眼里这个世界上最贤惠最善良最能干最漂亮最坚强的女人。她去世后整个蔡家坡地区上千人去送行,因悲痛自己却什么都干不了，只是醉了一场又一场，那几天一直睡在二姐的灵柩旁陪她最后一程。她爱干净，香不能断，蜡烛不能灭，黄泉路上也要亮堂堂。二姐的离去彻底摧毁了我对这世界的所有念想，一直到今天我都不敢对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抱有太多的奢望。人是世界上有生命史以来最伟大的动物，但同时也是世界上最可怜最悲凉的一族，人生识字糊涂始、人生万苦皆因情。依然记得二姐患病时的坚强。因化疗她头发几乎一半掉落，她却把仅剩的那一半打扮的分外美丽；整个病室六七位病友她病最严重却属她最为乐观，她的病床最为整洁，以至于去看望过二姐的好友们现在忆起依然啧啧称赞。腹腔淤血一抽小半盆，为省钱她愣是不叫打麻药，一旦窗外阳光蹿起、流云飞溅，她总会笑吟吟地打开窗户请进阳光。也还记得二姐走后有位挚友安慰我的话语，二姐是花仙子，她带走了世上所有的美丽，但却也留下世上最美好的记忆。医院是生与死的决斗场，在这场没有胜负的决斗中，二姐败了，但在我的心里她却赢的那么灿烂、那么奢华，以至于十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被她的那种胜利鼓舞着激励着。

九

我有一个习惯，在家无趣时便爱整理书柜，把玩小件。时间宽展话，还会把自己收藏得各种古籍在书房地板一一摊杂开欣赏，说真心话，除了适心踏实外并未平添多少书香。古籍收藏已有二十年历史了，康熙字典我便有七八种，都是从网上胡乱买或古玩地摊淘的，就是看不惯忍受不了老先人的东西被糟践。隔小半年书房就得清理一番，就二十平米的局促之地，几个书柜都塞得满满当当门都打不开。写书的自然书多，少时冲动盲目购置的，街上闲逛无意撞运的，朋友心血雅惠的，还有便是一古脑儿收藏的，每回都能整理出百十本几无生命之书收纳入箱移至地下室，其中不乏貌似精致看则无欲的所谓名家之作。但每次整理年轻时购买的盗版的傅雷家书、梁实秋文集等却不在其列。那是囊中羞涩时十元一本成捆成捆买的，品质的确不能恭维，但文章确是十分了得，虽然装帧平庸，错别字成堆。爱书之人哪个没有买盗版书的经历呢？看书的人没钱买书，有钱的人不买书，而现时的自己却是那种有钱买书却无闲看书之人。每次逛书城游书摊，总是要买一堆兴趣之书可回回都是束之高阁碰也不碰，有一种很不高尚的暴发户的心理在作祟，买下囤起来凑机会再读。最看不惯的把书当白菜卖，一斤十元随便挑，每次散闲每遇此奇葩之事，总是无比闹心。很神圣的东西荒街偏隅就吆喝起来，叫哪些视书籍为生命为灵魂的先贤们地下有知是多么的不堪和无奈。这类书籍一般都是盗版居多，成本低廉，书商是韩信点兵图个数。但盗版也有着它必须正视的一面，拙作《书房沟》出版后，光自己收藏的各种盗版五六种，初有不平甚至于愤怒，但一平静却理智许多。自己充其量是个业余的二流作家，人家正儿八经的出版社在你身上能捋刮个二两膘油来？正若《书房沟》再版后记所言，正是盗版催生了再版。在长安大学与己有关的一次聘任会上，依霍忠义教授所言，不用过多言语，只需把你的正盗版《书房沟》往人面前一放便足矣，听霍兄语最后揪痛的还不是自己。连京东书城等全国几大网站卖的都是盗版《书房沟》时，夫复何求？当地的广播电台招呼不打三年连播四次，你能说是坏事。我们身处一个价值多元化的摩登时代，万花筒般纷繁的生活世界里，我们得看淡那些不太磊落的边缘之事，即使你心中有千万只水桶在晃悠也得学会静下心来。我们不可能每天都活得很灵魂很精神，但起码不能太物质太世俗，当不了演员，那就当个有品位的看客吧。致敬盗版，致谢盗版商。

十

大抵现在的城市家庭都有一间书房的，一般都是电脑房与书房合二为一，我便如此,正若古代耕读传家是一理，在我们的先辈时代耕读是牢不可分的，耕读是一家之中正常之生活。耕之闲读，耕之余读，读更是为了更好耕，耕己耕家耕文字，即儒家对士人最简单而言的修身齐家平天下也。此等农耕文明之景象在我们周边已经很少见，就我游历而言，周边天水平凉边远农村依然保持了耕读传家的遗风。这里的家家户户都洋溢着传统文化的身影，房虽是我们关中道八十年代较为常见的单边厦房，可头门院里的房门、门楣都悬有“耕读传家”“芝兰居”这些叫人不免驻足深思的匾额，家家户户还在一明两暗的厅堂一定竖有一幅大气磅礴的中堂，言语交流也是一色的温文尔雅。能有一方搁置理想和灵魂的书房确是古今读书人最大的愿望，书房不在大，亦不在设施有多好，关键是透风取阳能静心，红袖添香是古之大儒之雅好，我等俗人是难以享受得起的。然寒窗之下的苦读学子是没有书房的，头悬梁锥刺股、囊萤凿壁之寒苦时下已不多见，但没有书房可静心可书写却是屡见不鲜的。八九十年代经历过高考大检的学子们哪个没有在路灯下、被窝里挑灯夜战的经历？即便是参加工作多少年后我依然是在没有书房的房里看书写作的。自己的前几部书也都是在单位的办公室，家里的床上写成的。依然记得写我的第二部长篇《老牲》时端一小凳以平板床为几桌的情形，家里就一书桌还在儿子房里，他往哪儿一坐不用言语你便会知趣逃离的。也依然记得在书房沟的老宅炕上看书的窘况，一个人要读书要种庄稼要照顾母亲，分身乏术的我只有晚上去自学，知子莫如母，怕老母亲操心，不着边际的窗帘咋样遮掩它都会透出余光，自己便深深的蜷曲在被窝里打一小手电看书记英语单词，这么勤奋英语还考了不及格，上了一所现在看来叫人啼笑皆非的大学，走上了一条连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的道路。现在大凡有建树的读书人都有一处比书房不知要阔气多少倍的工作室。陈忠实老师的工作室去过几次最为简陋，必要的生活设施外，所有的房子包括客厅都是书，最经典的景象便是一进门所有的墙裙边置放的摞摞书籍和文件袋，目光所及处都是多半人高的零乱和无序，正应了陈老师那真实而自然的秉性。高建群老师的高看一眼工作室就显得雅致许多，每次去都有好烟好菜可享用，质朴老趣的茶台是高老师品质生活最好的写照。大家就是大家，仰望之余唯有叹息，脚再跺烂，栏再拍遍，还得认命收心活在当下，大人物有大烦恼，小人物有小烦恼，羡慕无用。最为可笑的是我认识的一位大富土豪，秦岭深处一独栋别墅，汗牛充栋般的严严实实应有尽有，就是没有一间能让他静下脚步的书房，倒是有一间叫我牵念不止的很别致的酒吧，每次吃酒过后俨然一副豪气干云指点江山如烹小鲜的豪迈，千钧之驽驱羊万群后便满身的落寞。年轻时耽于他所谓的宏图大业，疏于孩子教育，没有培养出一个好的接班人。儿子有出息，要钱何用，儿子无出息，要钱又有何用？中国式的富不过三代之标本矣。扼腕之余还能如何呢！他只是位财富的暂时拥有者。蝜蝂般辛劳还不如百姓生活过的踏实安然。道不远人，真实为上。书房就是读书写字的地方，是保有我们那双如初灵魂的地方，也是我们胸怀大爱、磅礴万物的地方，今天你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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