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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与书评当根植于泥土的散文和接了地
读书与书评
当根植于泥土的散文和接了地气的灵魂相遇
——读刘云《一生一个乡村》有感
唐玉梅(陕西省安康市汉滨初级中学)
一、平素喜读书,尤喜读散文,读书,不求名著,读散文,也只求随缘,遇见喜欢的便读得细发些,这比如看山看水,不求名山名川,只要是自然不矫情且又少却人工雕琢痕迹和污染的便心里喜欢的紧,一如《诗经》里所说:“野有蔓草,零露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那些“适我愿兮”的散文便如同“清扬婉兮”的美山美水一般,遇见了,便觉得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偶然的相遇,暮然的回首之后,便是不肯释卷的莞尔,是床头柜一伸手便可以索取到手的欣欣然,是晚饭后伴着一杯清茶时的陶陶然,书页里字里行间叙说的种种,一应都活色生香地在你的眼里心里花骨朵儿似的润软起来,让你的心不由地“潮起来”,这样的文字竟然是比具体的山水更让你舍得时间去体味其中的意蕴。而假如这样的文字又掺染着你自己生活中曾经亦真亦幻地发生过的与自己生活的环境恍然相似的情节,你的心思便要端直地一咏三叹起来:
“……如是深冬的雪,便下得一步紧似一步,从细毛毛雪,一时幻化得满天的粉蛱蝶了,更猛些时,便是大朵的棉花。杂色的山河,很快通体雪白,纯净得极不真实了。光头光脸地在雪地里走动,是经雨般的另一大趣,需要静心静气地不理睬那雪,任它落在身上、毛发上、脸颊上,不要用热的呼吸去激发了它,直到毛发上凝出冰凌来,心倒是越发地静了。静中毛发上的冰凌相擦着发出只有自己一个人听得分明的清音,细碎而通天。我曾在秦岭的大雪飘飞中走过三个小时的山路,开始还和同伴说着话,斗个嘴,很快都无了声息,雪在脚下加厚,山林无语,雪中人无语,因了雪的洒落,天地都是无语,无语中的我,极是想见自己其实就是一棵行走着的树木了,在雨中在雪中生机不减,摇曳或静谧。”《淋点雨》
“……渐渐心里却不舒服起来,想自己大小是个官,倒因了狗东西叫别人作践哩!越发地对狗不待见起来,几次烦了用脚踢它,踢飞了,它打几个滚起来,还是顽性不改,几次我就发誓要结果了它。我儿子只是护着它……”《事狗记》
“……腊月的头半月,人还有模有样地忙些甚,比如翻地呀,上了林子里去砍过年柴呀,最勤快的人还在深林里的山涧头采挖最后一茬没叫雪盖住的草药根根、块块、茎茎、朵朵、杆杆、叶叶……”
“老滕喜欢在太阳坡里看老书,太阳一蓬蓬地罩着他,有时便把他的身影子拉得扁平、细长。有时太阳极好,老先生朦朦地进入了睡乡了,雪白的山羊胡,在小风中轻飘,膝头上的老书,有时就滑落到了脚下,那书页也叫小风翻着,有了林子里风踩着碎叶子的细响动。”《睡年》
“黄麂子,野鸡儿,麻兔子,鸪鸪鸡,林蛙儿,黄鳝儿,量大的是野猪的肉拌子,这些年野猪兴打了,乡下人用套子入了冬也能整治几头做了年货。看着这些野物儿,我思想斗争得不行,临了只能装做不晓得,到底吃了几回了,吃时不做声,把酒喝得香浓。年前一连吃了几场大酒,便嚷嚷得大声寡气,说我要睡年呀,果然连着大睡了几天,子侄们排着队要叫了我去吃酒,我只是不出老屋的门,向晚坐在火塘前,捧一大碗羊汤,手里夹一块火烧馍,边吃边想我祖父的一生,他在广远的乡下的土地上、深林里,平淡而从容的一生。”
看看这样的文字,看看这文字里唠家常似的实诚劲儿,看看这文字里诉说的那种似曾相识的意境和情形,看看这文字里那种安静的唯美和绚烂到平淡的从容,看看这文字里浓郁的化不开的乡土味儿,你哪里是在读书呢?你简直是在和一个孩提时、年少时一起光屁股长大的铁哥儿们坐在自家暖烘烘的火炉边无拘无束地“唠嗑”,这铁哥儿们是那么地充满着对生活的深沉热爱,充满着把自己的日子、自己的生活理念、自己的所思所感从容细发一览无余地说给你听的那种亲切和温暖。你们一起天马行空地“唠嗑”,海阔天空地海谝,谝得那个忘情,谝得那个细发,谝的过程中那种还带着点喝了自家酿的“包谷酒”抑或是“柿子酒”,娘捂了一冬的“米酒”之后的微醺和欢喜,谝的都是细发的掏心窝的真话、大实话,令你听后觉出一种舒畅的偎贴的暖和温和的柔软,这样的说着话,带着喝了点了农家酒之后的微醉,伴着火炉边的亲情和暖意,你简直想一个劲地想听下去,又怕说话的人渐渐地酒醒了突然间闭了嘴,或者突然间意识到自个儿说的太过忘情太过于忘乎所以,怎么这么掏心窝子的大实话都无拘无束地“亮”出来了呢?你又舍不得一下子听完了,这样美好的“唠嗑”,这般偎贴的暖和令人莞尔又止不住要叹息的“听”的氛围,听完了再也没的听了又该让人多么想念,到底不要一下子全听完的好,细细发发地、慢慢地“听”,慢慢地体味着老家火炉的那一份暖和,儿时朋友“唠嗑”心窝子话的舒畅和快意,这种阅读和“听”的快感便是这样的一如美味,你一边想要大快朵颐,且让自己的味觉和视觉好好地享受这一番奢侈,一边又想着一下子吃完了再没得吃了,岂不念想的慌?
我在读《一生一个乡村的时候》便是怀着这般的矛盾心理,既想着一气读完,且一气读个痛快,又觉得这样的文字是应该慢慢细品的,如对佳肴,如对美酒,如对久违重逢的昔日闺蜜,如临绝美的“老林子”的深山和静水,应该留给自个儿足够奢侈的时间和空间,腾空自己在尘世中面对的那些琐碎和烦恼,放下一切,且让自个儿的心身单单沉入文字其中,在每一页散发着泥土意蕴的文字中“听”作者娓娓诉说,细细发发地“唠嗑”,听他在絮絮叨叨中慢慢地释放出来的地气一般来自内心的叹惋,听他在舒缓的语气中流动的那种对于昔日“老林子”一去不复返的挽歌般淡淡的忧伤。
文字的内容,文字的语言风格一如作者在序言中所说的那样:“我的散文是山上长出来的树林,竹林里滴下的露水,野菊花见风才开的朵儿,地下的石头,石头上的泥巴,是肥地里的地蚕、蚯蚓,是水沟边的也芹菜,是大姑娘愁嫁的叹息,是隔壁嫂子高声气的骂人腔,是乡下汉子伤心时止不住的浊泪,是庄稼丰硕的子实,或秋封住的瘪籽儿,是村头村尾长了几百上千年的老树,……我常常就自信起来,我的散文的文字,分明是用乡下嘴劲道的泥巴捏造的,……这样的文字,有地气,有水汽,有人气。”
读着这样的文字,我真是要醉在这书里,忘记今夕何夕。午间从《旅途》陈敏老师处拿回来这书时,我还想着我哪里有时间读,我二姐和姐夫一行五个人从广州回来给我父亲祝70大寿,一应吃喝全在我家解决,作为女主人我实在是巴不得自己有分身术可以照顾好家里九个人的吃喝拉撒,可是晚间洗簌之后,躺在床上翻开看时,却由不得自个儿了,直到儿子在梦呓中喃喃地呼叫,才使得我从书页里抬起头来,发现自己竟是一气读了四个小时了,要不是操心着第二天一早的饭菜,我简直想挑灯先囫囵痛快地看一整夜。
二、于是一连几日里一边忙忙儿地招呼着家里的客人,一边儿忙里偷闲地读上三四页,趁着锅里蒸着羊排的时间,看刘云“唠嗑”他念想的那些吃物,哎呀呀!敢情这里面的文字可以专门挑出来编一本《舌尖上的秦岭》,文字的细腻生动,描述的感性和温婉,只叫你仿佛看见了那些美味在你眼前活色生香,美奂美轮地摆着一般,这样的对于日常生活的记述技巧所带给我的视觉和感觉,使我在阅读的过程中简直要馋涎欲滴:
“陕南秦岭巴山一带的羊血肠,比北方的讲究,里面加了切碎的羊肉,有肥有瘦,还有各样山里野地里采得的草根根佐料,多半叫不上名子,加了就好吃,不加,味道便差了许多。炖煮时,汤里也是要另加些佐料的,如大茴、花椒、蒜粒儿、黄豆、草果、苜蓿等,好吃。如是做羊肉汤,兴下锅不炒,乡下叫一水煮,冷水冷肉下锅,加足了水,各样佐料一同下得,先上了盖子烧得沸沸扬扬了,才揭了盖子敞煮,火便小了些,文文地煮,像做文章,慢功夫出了细活儿了。乡下人户炖羊汤,可见一家的佛性如何,慢性子的是讲究的人家,燥性子的,过的光景便慌张。”《睡年》
“秦岭山里有一种大烩菜,里面有鸡、鸭、山药、党参、当归、香菇、绿豆、黄豆、枣泥、鱼腥草、构树耳子,用文火煮得半日,最后成了清芬而浓郁的烩菜,用口面过尺的大号汤碗盛上桌,号称秦岭第一碗,好吃。”
“米在开水里变化了,水在起沫子,一层层地增加,沫子向四周漫延,密集的气泡在裂变,破了,又聚起了。气泡从锅底生成,在渐渐膨胀起来的米的表面,拱出一个空洞,两个空洞,三个空洞,最中间的那个空洞较大,因此气泡冲起得最高,看着看着,感觉很想是一场火山喷发,在米膨胀起的山头上、坡面上,形成了火山口,气泡的岩浆冲上半空,直冲到玻璃钢的盖子内里,凝结成一层气泡,很快又幻化成一层水珠,顺着盖子的弧面,流进锅里,然后再次升腾起新一轮气泡。在米的表面,明显水气渐少时,那些先前拱出的火山口不觉中叫米饭填满了,表面平静下来的米饭,看不到一点曾经爆发过的痕迹,一切归于平和,这时,可把电炉的火调小,用小火慢慢煨,把锅的四面都煨到,直到锅里水气真干爽了,渐渐地锅巴的香味出来,如果想吃厚锅巴,就多煨一会儿,想吃薄锅巴,就少煨一会儿。方法挺简单。只是真要有点耐心,如果有心,真可以放下大事,做点俗常的家务,了了自个儿的口欲,蛮好。”
读着这样的文字,突然对平日里庸常生活里的一切包括厨房间琐碎的种种生出敬畏的情愫来,原来就连厨间的活计也是一种修炼;原来就连厨间我平素不屑一顾的活儿里也是见得着大文章的,容得下大境界;原来生活中处处的发现都蕴含着你对生活的态度。除非你爱着这样平凡的尘世,爱着这样平常的岁月,爱着这样日常的一切,你周遭的所有,便都是可以如诗如画。在素常的事务里,一点一滴的饭的味道里,竟也是看得见佛性,只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做到这一点,只有对生活爱的朴素而又深沉的人才拥有这般的情。可见,文学不一定非得阳春白雪,非得那样“超凡脱俗”,好像曾经也有人讲过,文学来源于生活的,文学的源泉来源于对日常生活的观察和热爱,可是我一直认为那时形而上的理论。只有今天,在面对这样的文字的时候,我终于体味到平淡生活中的“真味”。这样的文字教我在浮躁的尘世和匆忙的日常俗务中沉下心来并和作者一样爱上这样庸常的烟火尘世。
真是喜爱作者文字中描述的昔日乡村平素安静、从容、冲淡的生活,也喜爱这般运用平民味道的叙说方式叙说平民生活的朴实和真诚。假如作者没有认真地对待过“老林子”昔日的生活,又怎么会体味出其中的那份情趣和味道?如果作者没有对传统意义上乡村道德观的坚持和反思,又怎么会有如此情不自禁地怀念?又假如作者没有文人深沉的人文关怀情结和地域乡土情结、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和独特的平民情怀,他的作品和文字又怎么会拥有如此充满浓郁地域色彩的丰富生动的打动人心的平民化的活泼泼的语言呢?
三、这种根植于地域,来自于民间的语言充满着表达的张力。然而,能收放自如地运用这种语言生动叙说平常生活的种种,却不是每个生于斯,长于斯的知识分子都能做到的。它需要作者对生活体贴入微的观察,对平民生活深沉的热爱和体验,它更需要一颗真诚地对待生活、对待读者、对待这片生于斯,长于斯的热土的心,需要这颗心怀揣对这片土地上所养育的一切的自信和信心,需要这颗心认认真真地活在老百姓的中间。他生活在老百姓中间,他毫不犹豫地坚持着这片土地上所依附的传统价值观,他有着一颗“接通了地气”的灵魂。只有这般地“接通了地气的”灵魂,这般地和老百姓息息相通的灵魂才会如此充满深情地静水深流地诉说那些肉滚滚的“沙棒子”,那些根深林重的“老林子”,念叨着那位“一碗泥巴一碗饭”的祖父。
在作者安静地诉说中蕴含着对昔日美好和永不重现的那种原生态的美好的浓重的怀旧情愫。肉滚滚的“沙棒子”,那些根深林重的“老林子”,那早些年长在乡下不沾星点农药和化肥的“乌丢丢”的傻气的菠菜还有没有啊?它们在现在商品经济大潮的冲击下,还看不看得见呢?“那些看相质朴,灰灰的,光线好时,仔细地看那米粒儿,有时会看到细细的几乎看不清的米粒上的浅蓝色的毛细的纹路,像极了嫩手背上的毛细血管”的乡下糙米还有没有农民肯花气力细发地种呢?
“近些年,我给许多朋友说,要看村子的大树大木,要图早。这些年,城里搞大树进城,大树从哪里来,只有从村里去挖。村里的大树被摘下披红,在根部刨挖出数米见方的大坑,连根带土地包扎着运进城里了。乡下人麻木地看着那些古老的树进城去了,我不知道他们心里到底想了些什么。”
作者并没有替读者把乡村变化的原因直接概括出来或者愤怒地问责谁,但是读者却从中间体味出一种无可奈何的伤感和浓郁的怀旧情绪。怀旧是一种有关过去的某种朦胧暧昧的家园情愫,是人们对于一切往昔永不重现的过往中的美好一切的珍视和留恋,隐含着我们对过去生活的一种模糊的倾向和情感需求及精神冲动。在当前物欲化的语境中,人们一方面对于自我的精神解剖越来越深入,另一方面越来越功利化的社会吞噬了人们对美好情感的内在渴求和精神需要,怀旧是我们对于曾经存在并被朦胧化了的唯美东西的渴望和追求,它表达的是一种浓郁的文化回归意识和精神上向传统中的美好和纯洁靠近的一种不自觉的对于当下生活的自省和深层次的反思,是文人借此重获自我和确定自我在新的不断变化的社会价值观中对自我内心世界现状的省视和对昔日自我的坚持,从这个意义上讲,怀旧情绪愈是浓郁的人,对往昔的美好愈是怀念和留恋的人,在社会观念的更替和浊变中对传统价值观念的坚持便愈是彻底,他们的心身将更多地保持着传统的社会道德持守、精神倾向和审美追求。
文字所表达的内容和充满了浓郁地方乡土色彩的语言风格毋庸讳言地体现了作者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这方山水的热爱,以及运用这种浓郁的地域色彩的语言表达在这方山水养育之下的人文精神、地域文化和地方传统价值观念的自信,他在抒写过程中的纵横捭阖、优游自如、淋漓尽致和潇洒韵致充分给读者传递出陕南地域文化存在的价值和魅力,他是如此自信并拥有着基于这方山水所给予的一切的泉涌般取之不竭用之不竭的强大而丰富的语言世界。
秦岭的物华天宝,秦地巴山的苍天厚土,秦岭的高山深涧护佑着又繁衍着多么质朴而又生生不息的子民啊!在他们的生命的过往中吹来的每一缕风里又给敏感的、细腻的、善良的、宽厚的作者带来怎样的感触和思考呢?在这片土地上将要失去的、现在面临的、未来会遇到的一切,在作者的笔下又是如何丝缕毕现呈展在我们面前呢?常常地他说“早些年……”,是啊!早些年,“老家人整山鱼时,很是赚了一些好处的,便时刻惦记着鱼是可以发财的,林子里的鱼少见了之后……”早些时候,祖父的“棕蓑衣看似厚重,其实蛮轻透,再大的雨水,早已从棕面上滚落走了,竹的斗笠也不甚积水,把直落的雨分得四散走了。这样的装扮,在雨中重活轻活都可以自如地干得,也透气,清爽中有暖意。如是想到那古诗中钓雪的老汉,一副农家的装戴,阻隔了天地的寒意”,早些时候的乡村,是作者心里最写意的中国山水画,是作者意想里宋词一般的亦俗亦雅,是一时的“一枕窗浓睡”,是一时的“鸿雁在云鱼在水”,是稻花香里看“小风吹庄稼”,这些文字是根深叶茂地长在大中国最苍莽的秦岭的泥土上,是长在民间最丰饶最质朴的平民中间的,是吸取了中国传统的人文关怀和文人的责任担当的精神的,当它们和作者那种“接通了地气”的灵魂相遇,由不得你会像作者在《乡下的豆子》中所说的那样:“一次次地结识它们,品尝它们,想要记住它们的名字和滋味,它们叫我回到很远的年代,想透一些逝去的物质。”
四、在“一次次地结识它们,品尝它们,想要记住它们的名字和滋味”的阅读中,慢慢地“品”,你是可以品出作者心中的那份“古意”,品出作者在浮躁的物质世界中坚持的那种冲淡而从容的对于“慢生活”的情有独钟,品出作者对于回归传统和乡村生活的精神向往和审美倾向,品出作者对于日常生活中的那种小百姓的生活充满自信和认可的热爱,品出作者对于自己运用民间乡土语言的自信和运用乡土化语言叙说平民生活的自豪感。你瞧着:
“城里菠菜清白色,枝叶张狂,脆嫩,轻薄。乡下的菠菜一看就知道是土里土气的,长得不甚有形状,乌丢丢的颜色不打人眼,像乡下不讲究穿戴的小妇人,冒出一些傻气来,乡下正经人家种的菠菜,吃着发甜,经水煮,不像化肥养的,一经开水就化了,吃在嘴里是一泡淡味儿的水了。土种的菠菜用了开水一烫,凉拌了吃,很是脆口。与蛋花一起做汤,也是好的,镇饭。”他又说:“将那菜收了,洗净,晾得半蔫,用老浆水烧滚浇烫了,焐在菜缸里,不几日就腌制得酸脆可口,调面吃,炒了回锅肉吃,都极是下饭,消化快。”
“早年乡下长种的土辣子,越发地少了。有一种叫小羊角,形状比羊角小些,长得皮脆肉实,在好田地里,随便一株便可收得上十斤。八月里,乡下的小鸡儿正好长得斤多重了,用了这青辣子爆炒小鸡,或再加进些木耳,真是食中之上上品。辣口,出汗,逗口水,下饭,平时只吃得一碗的,一定便会增了一碗了。”
“我在平利老家的乡下,是亲手包成了一批粽子的,棕叶儿、笋壳儿、竹叶儿,事先都是老侄子们采得妥帖了,酒米也提前一个对时在木筲里用井水泡得软了身个儿,一色地潮雪有了发胀,用手一碾便要成了粉末儿。井水发凉,忍不住掬了半捧儿,撩进嘴里,用了舌尖儿咂味,清纯而无异味,正好着。”
“包子的馅儿,用了老家深山里春月里出得的小山竹笋,晒得焦干,用时,用清水泡开,与肥瘦兼顾的腊肉一同下锅煮得七分熟,捞出,与煎得半黄的家常豆腐一齐剁得细碎,再捏进水萝卜泥儿,里面或许又加进了若干的配料,如此包成包子,拳头大小一个,成年人四个也就饱足了,一时间大卖,有了名头了。这包子讲究关中的面,陕南的馅儿。包子皮并不厚,有馒头的嚼头,那馅儿却是正宗老家的口味,笋干儿嚼之有劲儿,哄得牙齿发痒,腊肉有腻香,巴舌儿,豆腐起些清纯意思,加上萝卜泥,勾茨起馅中若干品类,不使满嘴乱钻,又正好解了腊肉的大荤,下里巴人和阳春白雪甚都齐斩了!”
这般率真、朴实而又充满“土味儿”的文字是多么亲切!我记的小时候老家人也是这般讲话的,可是临到我们这一辈,尤其是读了些书的,都鄙视起老家乡下人讲话的“土味儿”,学起来了半生不熟的“京味儿”,仿佛不这样做便要被人瞧不起,仿佛只有脱了身上的“土味儿”才算得上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了,一时间邯郸学步,东施效颦,忘记了乡下老家的“味儿”了,这回读了《一生一个乡村》,一时间恍然大悟起来,我们这土土的方言俚语是多么有趣,充满着活生生的张力和“冲劲儿”,在表情达意上十分“给力”。在刘云的文字里,这些“土味儿”散发着芬芳迷人的清香。
从这个意义上讲,刘云的语言风格和叙说方式,文字里所传递的文化信息,内容中所包含的生活理念和价值观,已经超越了书本身的意义。在阅读中,你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中国乡村的去向,我们乡土语言表述方式对于乡土文化本质传承的意义,在城市化的进程中,我们的乡村,我们曾经珍视的一切难道就真的只能永远属于我们的记忆了吗?而且我们是否真的就任由它们消失在下一代的视野中、我们的记忆中永不复返了吗?我们如果只是单单从刘云的文字里欣赏怀旧,欣赏曾经舒展在他舌尖上的那些已经难以原味浮现的“沙棒子”和“正经的乡下的庄稼”,我们还要写作吗,我们还要借鉴和学习外来的文化吗?我们还对得起这片生于斯养于斯还将死于斯的热土吗?我们在读到“我老家那些来之不易的不旱的梆田,这些年来,已经完全荒芜了,已经没有年轻人去种它们了”的时候,凡是曾经见证过“田水满盈,秧苗青青,雨后天晴,小风吹庄稼,整个村子里,山野间,一片安静,直听得秧苗在风中拔节,蜻蜓一片片地、一浪浪地飞过来,飞过去”的景象的人,心中会生出怎样的惆怅和疼痛呢?我们在阅读的过程中真的能够直做到享受阅读的快感,只北京能治白癜风哪看白癜风的医院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