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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飞的鸽子三汇风情小说

作者：王毅

我们年轻时坚持一些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东西的时候，总有些长辈，完全是出于善意好心，过来提醒你，告诉你这个社会不像你想的那样，如果你要想怎么样，就必须怎么怎么样。这种话你是不是听过很多次啊？我长大的过程中也不断地听到这种话，我从来都不听，我就一直坚持我年轻时认为是正确的东西。——罗永浩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川东地区的花县盛产柑桔，尤以朝北和朝南两个乡的柑桔更为出名。

牛鼻子村在当时是出了名的富裕村，出了一批万元户。每当柑桔成熟季节，全国各地的商贩都要到花县采购柑桔，然后用火车皮拉、大卡车长途运输到外省。

那时，每个收购点都相当闹热，四面八方挑着箩筐卖柑桔的场面也极其壮观。

包皮很幸运，有选择性地出生在牛鼻子村。可能是祖上作孽过多，他一生下来脑子就不大好使。按川东话说，是他妈个“莽子”，而且说话还有点结巴。包皮自己不觉得有啥，反倒是常常将其父亲包蛋急得在屋头原地打转，差点一头撞死在泥巴墙上。

包皮从十岁发毛读幼儿班起，直至十四岁小学三年级考试，成绩总是位居榜尾，再无后来居上者。老师嫌他拖班级后腿，毫无进步迹象，劝其退学。包蛋不依，说自己的儿子无论如何也要读完小学。无奈，老师只能一教鞭将包皮赶回家修地球。

如此少年好时光，包皮天天牵着一头大水牛在河边悠哉游哉，不管世事如何变幻，只管牛儿的肚皮吃得浑圆。

包蛋在农村是强人，营务庄稼有一套。每年经手的包谷花生稻子扁豆等农作物长势喜人，尤其是柑桔树管理得相当地道，叶无黄杆无蛀，挂出的果实又红又大，卖相极佳，价钱攀高，不服都不行。

别看包蛋有包皮这么个儿子，在人前却并不因此矮三分，相反为人有些高调。包蛋好喝酒，他经常性吹牛皮：老子一根柑桔树就够喝一年！意思是他龟儿子的确实有钱。

两年过去，包蛋眼见儿子渐长成人，令他欣慰的是包皮长得眉清目秀，轮廓分明，一表人才，有时他也不由得悄悄欣赏一番。不错，只要是包皮或站或坐不吐一个字，你就很难发现他生理上的瑕疵。如果你是怀春的少女，多看一眼也肯定动心；就算你是少妇，再多看一眼也难免心绪紊乱，绝不假打。

兜里的钞票鼓胀得不耐烦，包蛋想要把老木屋改造成砖瓦房。老木屋确实该修，更重要的是他要为包皮找媳妇提前谋划——他就不相信自己儿子找不到女人。

一个月明星稠的晚上，包蛋坐在石条凳上跟老婆春燕商量此事。一般来说，在包蛋看来一些小事是用不着跟她商量的。不过此乃大事，故必然和她商讨。否则，行床第之欢包蛋就得跪下来向她求饶——他曾经领教过春燕的厉害。

其实，春燕这个女人性情说来也温和，不像某些蛮横的乡下女人，为田边地角拍胸打腿争得咽干起火，凡事也不张扬，深得包蛋欢喜。

包蛋说：“房子不但要修，而且要修出个样子来。”

春燕揶揄：“啥样子，未必还修成皇宫嗦！”

包蛋用右手猛抓了几下头皮：“反正面积和楼层要超过本村新修的水泥板房。明天我去找地理先生择个好期，再找个好砖瓦工设计设计！”

春燕说：“就按你说的办，期就看在冬月或者腊月，最好是把这一季柑桔卖了，手头宽余些。”

两口子背着儿子包皮商量了大半夜。此刻，月亮害羞地钻进云层，包蛋像极了发情的公牛，粗鲁地抱起春燕一脚踢开房门，掀开麻布罩子就.......

心动不如行动。

次日，包蛋顶着烈日请来了端着罗盘的地理先生，择好良辰吉日，接下来就开始着手筹备材料等工作。

财运来了你想挡都挡不住。就在这一年，柑桔的价格最高冲到一块二一斤，最孬的也得八毛。包蛋的柑桔那是上等货，开价自然高，两口子卖得心花怒放，一路高歌。

新房建好，儿子包皮的婚事就提上日程。

包蛋对春燕说：“儿子莫得人上门提亲，咱不能守株待兔，要主动出击。家里的农活先搁一边，现在你去青梁村张表婶家，叫她帮忙给包皮弄个婆娘，弄成了谢媒的钱翻倍！”

眼看着跟包皮一样大的男娃儿都处了对象，结婚早的小孩都会叫爹娘了，当妈的当然心焦，听老公这么一说，自然答应一声“要得，”扔下手里的锄头就上路。

春燕去街上买了几斤苹果来到张表婶家说明来意。张表婶原本就是十里八乡的大媒婆，这下却犯了难。若说包皮是个正常人，不用她春燕登门自己也会去牵这根线，可他偏偏是这号货色。既然春燕专意而来，她又不能不给个话，于是对春燕说：“你先回去，等事情有了眉目，我再通知你。”

“那就谢谢你了哦，张表婶！”话毕，春燕抬脚跨出了门槛。

春燕回到家，受到了老公包蛋的高度表扬，称赞其办事利落，随即奖励一个甜蜜的深吻，弄得她不要不要的。

有道是“龙配龙凤配凤，乌龟配王八。”

张表婶将周边的未婚姑娘盘点了一番，要说合适的还真莫得。正犯难之际，恰恰外出几年不归家的隔壁堂弟李二拐，带回来一个河南姑娘，言其家乡受洪涝之灾，现逃难至此，只图有个安身之所。张表婶一拍大腿：不如就将她介绍给包皮做媳妇！

姑娘叫菲菲，虽说不上漂亮，但也算不得丑，身材高挑，屁股大，下崽绝对是好胚子。经李二拐在中间“周旋，”菲菲应了这门“亲事。”

张表婶翻开发旧的黄历选了个好日子，约其二人见面。包蛋叮嘱儿子包皮当天要少说话，尽量多笑，包皮鸡啄食般一个劲地点头。

是日，包蛋和春燕两口子起早打酒买肉，意在好生招待来客；包皮将房前屋后打扫得干干净净。听说有人给包皮介绍了个外省媳妇，觉得是一件稀奇事，屋里屋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包蛋忙着散烟，春燕忙着端茶递水，包皮却像菩萨一样坐着一动不动，不时咯咯笑两声。

张表婶对菲菲说，包皮性格内向，平时少言寡语，只是说话稍微口吃。第一次相亲有些害羞，问她愿意不愿意，菲菲回答说，现如今自己这个境遇有什么好挑剔的，不过家里正逢大灾，父母一家需要接济，希望能寄点钱回去，以解燃眉之急。包蛋赶紧咽下一口茶水，一嘴把话接过来，问菲菲要多少钱？菲菲说要一万元就够了。包蛋说没问题，下午就去邮局办理。菲菲说要自己把钱寄回去。包蛋说行。

张表婶牵着春燕的手拉到一边说：“菲菲现在莫去处，今天就让她留下来。”

春燕满口答应：“这当然好撒，难不成还叫她回河南？”

回头张表婶又征求了菲菲的意见。菲菲抬起有些矜持的头，用正宗的的河南话回了一句：“俺听你的就是。”

这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包蛋做梦也没有想到天上掉下个儿媳妇，一下子就治好了自己多年的心病。

菲菲留下来的当天晚上，包强和春燕两口子假装说去外村看露天电影。菲菲江湖经验丰富，她看穿了这两口子心里的小九九，也很乐意引导着包皮推开房门干活。

一连几天过去，菲菲使出了看家本领，非常的勤快，“爹妈”喊得跟放炮仗一样，使得包蛋和春燕高兴得快要弹跳起来，一百个一千个放心。

又逢集日，包蛋从藏在粮仓里的布兜里取出一万元，吃过早饭后就给了菲菲，说先把钱给你爸妈寄回去。菲菲也不含糊，接过钱挽起包皮就往街上走。

眼看太阳偏西，两小口赶场久久不回。老两口有些急了，正要去找寻，不想包皮一个人回来了。包蛋问菲菲哪去了？包皮说菲菲半道去柑桔地里撒泡尿，就再不见人影。

包蛋拉起春燕火急火燎赶到张表婶家，张表婶又去找李二拐，却找不见人。

包蛋仿佛发烫的脑门被浇了一瓢冷水，清醒过来，两脚一软瘫坐在地上。他痛苦地骂道：“哎呦喂，放鸽子的娘们……狗日的李二拐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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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毅，70后，爱好广泛，喜弄文字，渠县汇北乡鹞子村人，现住三汇镇土祖巷，从事字画装裱、广告设计与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