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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田家父子连载2
《田家父子》故事梗概
年夏,一辈子没爹没娘、低眉顺眼的小职员田加河,突然找到了四十多年渺无音讯而今却生活在台湾的亲生父亲,于是原本平淡不奇、宁静无求的日子被彻底打破。海峡两岸两个截然不同的家庭从此纠缠于历史与现实之间,挣扎在亲情与人性之中,深陷于渴望与无奈之境,生发出众多的悲欢离合、恩怨爱恨,演绎了一幕幕剪不断理还乱、让人感慨嘘唏的悲情故事。
《田家父子》是中国大陆第一部全景式描写当代海峡两岸同胞由骨肉分离、意外相认,到言行交往、心灵相知的长篇小说,也是中国大陆第一部反映两岸近三十年来政治、经济与文化等方面纵横捭阖、风云变幻的文学作品,可谓是当代中国作家对那场波及万千家庭、改变无数命运的国殇,所做出的一次大胆而冷静的历史思考与文学回望。
为此,“鲁迅文学奖”获得者、当代著名作家张雅文老师,在《光明日报》刊发的书评文章《那是一座裸露而坚硬的大山》中,将此类题材形象地概括为“海峡文学”,并认为“《田家父子》的出版可谓开山之作,填补了当代文学的一项空白”。
年底,北京人民广播电台文艺台在《小说联播》栏目中,连续87天推出了由著名播音艺术家、《舌尖上的中国》的解说李立宏先生播讲的《田家父子》,在听众中产生了热烈反响,收听率高达21%,成为北京电台近年来最热播的长篇小说之一。
《田家父子》
孙金岭 著
(1)
(接上期)
这是一座典型的黄土高原的山城,南北两座大山之间,一条小河弯曲着向东流去,自然地将小城一分为二。
河的南岸地儿不大,走不多远就到了山脚下,正太铁路依山而过,到这里有意往南边的小山包上拐了一个弯儿,那就是车站了。车站的大钟楼很高,报时的声音半个城里都能听得见。小山包的四周密密麻麻、错落有致地盖了许多的房子,田加河的家就在里面,城里人把这一片习惯地叫做“铁路”,以区别于城市最西边那片煤矿工人居住的“矿区”。
河的北岸纵深开阔些,地方的许多机关和部门多在那里,也是小城的主要商业区,铁路和矿区的人们则都管它叫“市里”。
一条小河,两座大山,三个区域,构成了小城的独特景致,彼此泾渭分明,自成一体,少有往来。
在田加河的印象中,河对岸的马路上原先只有一排杨树,路北的楼房很少,多是些破旧的小平房,路灯也昏暗,人们的穿戴远不如铁路和矿区这边讲时髦、爱打扮,田加河他们没啥事儿一般是不到那边溜达的。然而,这几年对岸却比南边变化大,仿佛是一夜之间就冒出了许多大楼,到处是喧嚣的工地。
微风吹过,一阵嘈杂纷乱的音乐声袅袅地传入耳中,抬头远远地望去,对岸的街道上一派车水马龙的景象,霓虹灯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闪了起来,折射到眼前的河水里,泛出光怪陆离的波纹,这便越发地让田加河抑郁寡欢。
记得五年前,大儿子田励国结婚,其他的还好办,就是没地当新房,愁得田加河整天哭丧着个脸,一个劲儿地抽闷烟,唉声叹气一番还是无计可施。蒋英兰唠叨得烦躁了,他干脆一甩手跑到班上,主动帮人值班去了,反正眼不见心不烦。
眼瞅着指望不上田加河,蒋英兰只好自己想辙,老田家有的是人和力气,便跟老大一合计,领着其他几个秃小子,捡砖头找水泥,请来几个会泥瓦活儿的后生,几顿大白馒头吃下去,愣是在院门前一小块走路的地方,盖起了一个六平方米大小的小房子,老大田励国好歹是有了结婚的新房,把媳妇娶进了门。
为这,隔壁老刘头家的还来大吵了一次,嫌挡住了她家的排水道,两家女人为此好长时间见面都不说话,弄得田加河和老刘头一个班里的人,进进出出的很是尴尬了好一阵子。
一年前,老二田励民结婚又让田加河添了一回堵。这老二从小爱学习,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分在了省城一家报社当记者,照老刘头家的说法是“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
老二媳妇家条件好,亲家还是个部队离休的老干部,田加河打心眼儿里想给老二办个有头有脸的婚礼,盘个灶台架口大锅当街摆他几席。可是院里院外愣是没有地方把这口大锅架起来,即使架起了锅,也没地儿摆席。借别人家地儿使呢,田加河又觉得丢脸。怕人笑话自己寒酸倒也罢了,单说这在别人家门口举行婚礼,究竟是算谁家在办喜事呢?
田加河为此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最后,还是老二主动提出在省城参加单位组织的集体婚礼,才算为他解了套。
结婚那天,田加河和蒋英兰专程到了一趟省城参加老二的婚礼。亲家陪了不少值钱的嫁妆,彩电、冰箱、沙发、录音机什么的应有尽有,而且新房暂在亲家家里,单独劈出一间来装饰得有模有样的。八七年那会儿,年轻人一结婚屋里的东西就置办得如此齐整,那可不是件小事。
回来,蒋英兰忍不住就在邻居间显摆:“俺老二结个婚,俺一分钱也没花,还白落了那么多陪嫁哩,俺亲家趁钱哩!”嗓门儿很高,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能听见,惹得一旁老刘头家的忍不住来了一句:“那是趁钱,要不你家老二咋会去做上门女婿呢?”话音未落,几个老娘们儿便发出大声的浪笑,羞得蒋英兰脸上红一块青一块的,真恨不能立刻上前,把老刘头家的那张臭嘴撕个稀烂。
话传到田加河耳朵边,他一见到老刘头就觉得胸口憋闷得慌,从此再也没去过省城老二的家。
眼下该着三儿子田励军结婚了,又是这要命的房子,真是怕啥来啥啊!
“没孩子想要孩子,有了孩子却要管他吃管他喝管他上学,还要管他房子,好像上辈子欠下他们似的。早知道这样闹心,要这么多干什么?老子图啥!这、这不是自作自受吗?!”想着想着,鼻子就微微地有些酸,他吸溜了一下,然后生生地咽进了肚里。
在这夜幕降临的夏日里,活了五十五岁的田加河感到自己是那么的弱小无助,一股从未有过的悲伤与凄凉涌上心头。
“爸,你咋跑到这儿了?这一个下午,好让我一顿找。”忽然,有人在身后喊了起来。
扭头一看,是四儿子田励革。不看还罢,一看田加河又是一股无名的火气涌向脑门子。
这个老四田励革,快二十岁的人了,却没个人样。那头发长得都能盖住耳朵了,像个大刺猬,一件花里胡哨的格衬衫,稀松邋遢地穿在身上,一夏天都不带换的。更可气的是腿上裹着一条牛仔裤,跟个麻袋片一样脏了吧唧的,还到处是洞,这不活脱脱的一个小流氓样吗?
“你瞧瞧你那熊样,啊?黑灯瞎火的,你戴什么蛤蟆镜,还不够丢人现眼的!给老子摘了,嗯?!”田加河阴沉着脸大声呵斥道。
田加河打心眼儿里不待见这个老四。老四田励革长得倒不难看,人高马大的,但就是不务正业,五个儿子中数他最能惹事生非。他初中没念完就辍学了,五六年了也没个正式工作,成天价领着一帮子赖小子喝酒打架,滋事撒泼。
在铁路地区几千口子人中,田加河老实巴交,谨言慎行,那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但是这个四儿子却暴躁蛮横,几句话不对付立刻拳脚相加,动起手来不要命,也算是浑到了家,田家这截然不同的两代人算是让人跌破了眼镜。
大前年,老刘头家的三闺女放学回来,哭哭啼啼地给她妈讲,说路上被一群小流氓欺负了。正巧让老四碰见了,他二话没说,转身就追了出去,只一拳就把领头的小混混砸飞了两颗门牙,满脸是血。田加河听说后,吓得浑身筛糠,差点没背过气去。
老四三天两头地给家里招惹是非,那咋行?田加河就求爷爷告奶奶地到处磕头作揖,想给他找个正式单位去上班,收收他的心。可人家一听是田家老四田励革,就跟革了自家小命一样,愣是没人敢要,气得田加河一看见老四心里就犯堵:“这田家祖上哪根草没长好,竟出这么个现世报?!”
趁着微弱的光亮,老四看见田加河瞪着一双牛眼珠子盯着自己,知道他正没个好气,便赶紧摘下蛤蟆镜,嬉皮笑脸地说:“哎呦爸,我都找你大半天了,你说你一个人跑这儿干啥?我妈让你赶快回家,老家小姑来了,说是有事。”
老四说的小姑,名叫田小翠,是田加河大伯家的女儿,比他小六岁,今年算下来也四十九了。大伯大婶家只有这个独苗闺女。田加河九岁那年就没了爹娘,从此跟着大伯大婶一起过活,照河北老家人讲,他就算是过继给了大伯家当儿子。别看田加河平时对自己的五个儿子横鼻子瞪眼的没个好气儿,可对小翠却总是轻声细语的,从不说过头的话,很像个大哥样。
说来这小翠也真不容易,三四岁时爹就撒手走了,她娘年纪轻轻地就守了寡。孤女寡母的,又没有个男人家撑门面,没少受村里人白眼。田加河到山西后,时不时地给家里寄点钱、粮票什么的接济接济,一直到十年前小翠她娘离开人世。在他看来,那个苦命的大婶就是自己的亲娘,小翠就是亲妹妹。
“哼,能有啥,还不是老家猪圈那点破事?”田加河嘴上这么说着,身子却站了起来往回走。“今儿这是犯了什么冲,怎么撞见这么多倒霉事,家里这摊事就够自己喝一壶的了,连几百里地远的人也来添乱。”田加河心里想着,胸口就更堵得慌了。
远远地,老伴儿蒋英兰在马路边的路灯下,正踮着脚东张西望。见田加河过来,她神色慌张地迎上来,想说什么一下子又不知该怎么表达,只是张个嘴不停地说着:“他爸,快回屋,回屋说哩,回屋说哩。”
田加河心头一怔,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看来不会是小翠与三叔争猪圈的纠纷了,就那点破事,老婆子是断不会这么慌张的。田加河一向很敏感,腿立刻显得沉重起来,走路都有些吃力。蒋英兰一路小跑似的尾随在他后面,扭动着肥硕的大屁股,撇身进了屋。
一见田加河,小翠整个人几乎是从板凳上跳了起来。她上前一把拉住田加河的袖口紧紧不放,脸涨得通红,颤抖着说:“哥,俺、俺、俺,活着哩,活着哩!”
田加河死盯着小翠的脸,异常冷静地说:“小翠,咋回事儿?慢慢说慢慢说,啊,有哥做主呢,不怕!”
“哥啊,俺、俺、俺二叔有信儿啦,他还活着哩,活着哩!”
什么什么,她二叔?——她二叔,那、那不就是自己的父亲吗?父亲还活着?
一个曾在梦里无数次呼唤过却从不敢喊出来的称谓,霎那间像一列风驰电掣的列车迎面扑来,撞击着田加河的耳鼓隆隆作响。他下意识地摇摇脑袋,以为自己听错了,用力地抓住小翠的双肩,大声地说:“你说啥,你说啥,你给我再说一遍!”
“俺二叔托人捎信儿来哩,在台湾,活着呢哩!真的哥,真的,还活着,活着哩!”
天哪,田加河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个趔趄向前倒去……
——长篇小说《田家父子》由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
(未完待续,敬请阅读)
孙金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央电视台资深新闻人。先后在《新闻调查》、《焦点访谈》等栏目做记者,并长期担任新闻评论部制片人和播出主管。创作的电视作品曾获中国广播电视新闻奖和中国新闻奖一等奖,是《感动中国》“一部中国人的年度精神史诗”这一定位语的原创者。现为央视新闻中心综合部制片人。至今编辑出版了10多部电视新闻书籍,其中《焦点访谈红皮书》荣获第14届“国家图书奖”,是“全国广电系统百佳理论工作者”称号获得者。撰有《直问中国电视人》《花边新闻》《新闻背后的新闻》等专著,以及《田家父子》《中国户口》等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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