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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走进毛泽东的最后岁月连载三
读书成癖
毛泽东在延安的一次演说中,讲过一段很精彩的话:有了学问,好比站在高山上,可以看到很远很多的东西;没有学问,如在暗沟里走路,摸索不着,那会苦煞人。 这或许是他的经验之谈。毛泽东之所以能够站得高,看得远,能成为一位思想家、革命家,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有渊博的知识和高深的学问。对于这一点,凡是与毛泽东有过交往的人,包括一些外国的学者、记者和政界人士,都会有同感。 而毛泽东之所以有渊博的知识,是与他毕生孜孜不倦地博览群书分不开的。毛泽东从幼年起,就勤奋好学,酷爱读书,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读书的欲望愈来愈强烈。 毛泽东跟书籍真是形影不离。在他的卧室里,办公室里,游泳池的休息室里……都放着书。他外出时,首先考虑的是要带些什么书。他经常是亲自拉个书单,交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便会根据书单所列,把书带上。在火车上,在轮船上,在飞机上,毛泽东也不会间断他的读书活动。 自从眼病好了之后,毛泽东用于读书的时间更多了。患白内障时,他的视力极弱,只能用放大镜看书,或者由工作人员读给他听。一旦视力有所恢复,他又开始大量读书。他每天除了睡觉休息,批阅文件,接见外宾之外,剩下的时间,几乎都在看书。有时一天竟然读上十几个小时。读书成了他的最大乐趣,成了他的嗜好,毛泽东简直是读书成癖。 毛泽东几乎都是躺在床上读书。由于他身患疾病,只能左侧躺着看书,躺着看书这已是毛泽东多年来的习惯。在小孟的记忆里,十几年前与主席交往时,就发现了他的这种读书姿势。 小孟说:“您老是躺着读书,十几年如一日,真是练出硬功夫来了。” 毛泽东说:“你说得对,硬功夫都需要去练,你也可以练出来嘛。” 小孟说:“我可不愿躺着看书,听医生讲,这种姿势对眼睛不好。” 毛泽东说:“医生的话就都那么对?你们这些人呐,动不动就是医生怎么说。” 毛泽东不仅躺着看书,有时边吃饭边看书,60年代还听说他在上厕所的时候,也习惯拿着本书看。 毛泽东躺着读书,常常是把书卷起来,用手托着转着看,看着看着,会顺手拿起铅笔在书上画些只有他自己懂的符号。他的床头小桌上总是放着削得很细的铅笔。他在书上画的符号有:△、?、○、×、√、□、~、一、二、三,这些符号,他在自己的一个小本子上都有注解。这些符号,往往反映了他在读书中的某种意图和倾向,直接反映了他对某个观点的怀疑或赞成,深思与不解。 毛泽东在书上画的问号尤其多,有的一页上多达4—5个,有的问号已被他用短斜线划去,这表示他后来已理解或肯定了书上的说法。毛泽东在书上还常常写些批语。翻开他看过的书,常常看到书上很多地方,是圈点细密,杠画不断,字句连绵,圈旁有圈,杠外加框,字上叠字(铅笔字上叠写毛笔字)。 毛泽东的这些符号、批语,足以证明他读书多么认真仔细,多么刻苦精勤。 小孟在毛泽东身边工作的日子里,看到他常读的书有:《二十四史》、《鲁迅全集》、《考古学报》、《自然辩证法》、《笑林广记》、《容斋随笔》、《全唐诗》、《智囊》……当然,她不可能全记住,因为毛泽东阅读书籍的范围太广了。 80多岁的毛泽东,读书竟然使他有忘掉一切的时候,这不能不说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他向着知识的宝库不停地汲取着智慧的力量。他既不是像学生填知识以应付考试,也不是为了满足某种对未知的好奇。他是一位对知识的热情追求者。也许在他看来,他从书本中所获得的每一点新知识,所吸收的每一种新学说,所冒犯的每一个旧观念,都是一次胜利,一种喜悦。他发问、选择、排斥、否定、判断,把他所读到的一切都作深刻的分析。 他是诚实的,他是勇敢的,他能冷静地思考,他对真理有一种厚爱。他常常深入到书的头部,仔细地咀嚼,认真地品尝。直到那本书的所有纤维和筋肉成为他的一部分,用它的力量来补养他,然后才告一段落。 这是研究学问的人不可缺少的作风。80多岁的毛泽东,依旧显示出他那不屈不挠的气概。尽管他的身体已经很衰弱,生活上已经不能完全自理,但当他读起书来的时候,他仍然可以达到如醉如痴的地步。至于什么时候该翻身,该活动,该吃药,该打针,该喝水,该吃饭,他通通认为是多余的,他都可以完全忘掉。 小孟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她看毛泽东已连续读了五个多小时的书,还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默默地读着,小孟怕他过分劳累,便走过去轻声提醒: “主席,您该休息会儿了。” 但毛泽东仿佛一点也没有听见,依旧在那里读他的书。于是小孟便稍稍把声音提高了些,又说了一遍。毛泽东回过头来,大声一吼:“滚!”这吼声真把小孟吓了一跳,她只得悄悄走开。 事后,毛泽东自感做得不对,又主动向小孟道歉,就像那次给小李道歉一样。 当然,有些时候却与此相反。有时当小孟提醒他休息的时候,80多岁的老人,在年轻的姑娘面前,变成了听话的孩童。她发觉,他并不异于他人,有时更像一个有着大人身体的孩童罢了。小孟的提醒,会使他乖乖地把书放在一边,眼睛微闭,静静地躺在那里,闭目养神,平心静气地休息。 有时,小孟看毛泽东手里托着书,似乎在看,但走近一看,他的眼睛已经闭上了。于是小孟便轻轻地关上壁灯,床头灯,蹑手蹑脚地走到他的床前,把他的书从他手中轻轻抽出来,放在小桌子上,又把他的眼镜慢慢摘下来,让他好好睡觉。但等刚刚摘掉他的眼镜,毛泽东马上又清醒了。一醒过来,又顺手去找桌子上的书。这时小孟只得又给他戴上眼镜,打开床头灯,打开壁灯,让他接着读下去。这样的读书,有时会达七八小时之久。 毛泽东的卧室就是书房,因为他的读书活动,几乎都是在卧室里进行的。他有一张特制的带双床头的木制床,放在卧室的中间。床的一侧是两个又高又宽的大书柜,他经常看的书大部分放在这里。他还有一个藏有数万册书的图书室。他的床另一侧有一张小桌,小桌的外边又有一张大方桌,上面摆放着他阅过或待阅的各种文件。 毛泽东除了自己读书之外,有时还让小孟念给他听。 毛泽东喜欢唐诗,在他卧室里的那张桌子上,常常放着各种唐诗选本。仅《唐诗三百首》就有好几种版本,而且有一部《全唐诗》。他对唐代诗人中的三李,即李白、李贺、李商隐的诗尤其推崇。他常常被他们诗中神奇的想象力和高超的艺术魅力所吸引。他有时自己边看边读,自言自语地赞叹:写得好!写得好! 有一次,毛泽东让小孟给他读唐诗,小孟大声朗读着: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小孟刚刚读完这首诗的最后一句,毛泽东便一下子笑出声来,随即说: “你再读一遍最后那句我听听。” 小孟不明白主席笑她什么,又大声读了一遍“遍插茱萸少一人”。 毛泽东听完之后,坐起来顺手拿了一张纸,写了两个字:“茱萸”。让小孟过来,指着“萸”字说: “你去查查字典看,这个字的读音是什么?” 小孟抱着本大字典,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这个字,一看字上的拼音,才知道自己读错了。她忙对主席说: “这个字应该读yú(鱼)。” 毛泽东点点头,慢慢地说: “这茱萸是落叶乔木,还是一种药材呢,插上茱萸,可以避邪。小时候,在我的家乡,我就看见过插茱萸的。” 毛泽东能一下子发现那个字音读错,可见他对这首唐诗有多么熟悉。
毛泽东常常这样给小孟纠正着,有时读到很生僻的地方,小孟读不下去了,毛泽东很快就会给她接上。有一次,小孟读杜甫《进艇》这首诗:
南京久客耕南亩,北望伤神坐北窗。昼引老妻乘小艇,晴看稚子浴清江。俱飞蛱蝶元相逐,并蒂芙蓉本自双。茗饮蔗浆携所有,瓷罂无谢玉为缸。
当小孟读到第五句“俱飞蛱蝶元相逐”时,不认识“蛱”字,在这里卡住了,小孟读不下去了。毛泽东马上接下来,把后面四句一下子就念了出来。对于这样一首并不是很出名的唐诗,毛泽东竟然倒背如流,稔熟于心。小孟不得不佩服地说: “主席,您都这么熟,自己背诵算了,别让我给您念了。” 毛泽东听了,并不介意地说: “听你念是一回事,我自己吟诵又是一回事嘛。” 小孟是湖北人,说话快,而且声音高。每次读书念诗,毛泽东总要提醒她几次: “慢点嘛,声音也太高,简直像唱黑头的。” 小孟听了毛泽东的提醒,便马上放低声音,放慢速度。但读着读着,不知不觉地又变快变高了。 这时毛泽东会开玩笑地说: “孟夫子,我这个听的,比你这个读的还要累,你是不是在跟我吵嘴哟?” 小孟也笑了,她抱歉地说: “我觉得我已经读得很慢了,怎么回事儿?老是太快。” “只缘身在此山中。你忘了苏老先生的话啦?”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毛泽东依旧在读着他所喜爱的书。几天来,只要毛泽东自己看书,小孟便也拿本唐诗读起来。她怕毛泽东让她读时老读不好,她也像应试的学生一样,在认真地准备着。 有一天,毛泽东听京剧唱片,刚听了没几分钟,就对小孟说: “别听了,还是请你再给我读几首唐诗吧。” 小孟见毛泽东又要让她读唐诗,她倒挺高兴,她心里觉得有底。她把留声机关上,顺手从毛泽东床头的小桌子上拿起了一本唐诗三百首,边翻边说: “我每次读诗都读得不好,还老让您纠正,这次我得选一首好读的,保证让您挑不出错来。” 毛泽东听了笑着说: “读诗就是学习嘛,要知难而上,你这个孟夫子却是择易而读。可以嘛,你随便读一首我听听,读好读的。” 小孟一翻,正好翻到了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这首诗,她对这首诗读过好几遍,差不多都快背下来了。于是她便很有把握地放高声音,放慢速度,郑重其事地朗读起来: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毛泽东听了,连声称赞: “孟夫子选得好嘛,这首诗虽短,可内容是情深意长噢!孟夫子,这次你读得也好,看来你不用纠正三次嘛。” 原来,这首诗过去小孟也曾给毛泽东读过,总是把‘怆’字读错。毛泽东已给她纠正过两次。 小孟听了毛泽东对她的夸奖,也很高兴,并说:“就这么一个‘怆’字,我再记不住,那我也太笨了,我的记性还不至于那么差。” 毛泽东听了小孟的话,便接着说: “我可不敢说孟夫子笨噢,孟夫子可是个聪明的姑娘。怎么样?再读一首听听。” 毛泽东的话音刚落,小孟便早有准备似地读起杜甫的诗《赠卫八处士》: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问答未及已,驱儿罗酒浆。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这首诗是小孟多次给毛泽东读过的。之所以是多次,因小孟觉得这首诗读得特别顺口。全诗以口语写心中事,毫无雕琢。而毛泽东也特别喜欢听这首诗,每次小孟读完之后,他自己还要再吟诵一遍。这样,小孟就在这本诗集里夹上一张小纸条,做个记号,一翻就能找到。只要毛泽东让她读唐诗时,她便很快找到这首诗,顺畅地读起来。 读完这首诗后,小孟自己也感到了满意,她又问毛泽东: “您还想听读哪首诗呢?” 毛泽东稍稍沉思了一会儿,他没有马上回答。正当小孟准备把书放下,安排他休息时,毛泽东突然又发话了: “孟夫子,读读白居易的《长恨歌》吧!” 毛泽东的这句话中,把《长恨歌》说得特别重,语调里有一种惆怅,又有一种恳求。 白居易的《长恨歌》?小孟可从来没有给他读过这首诗,但她有一次倒是听毛泽东吟诵过其中的诗句: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当时听毛泽东吟诵这些诗句时,小孟便跟他开玩笑地说: “您会那么多诗,出口成章,老是文绉绉的,我可听不懂。您是个大主席,又是个大诗人,真了不起啊。” “这是白居易《长恨歌》里的名句呀,很有名嘛。” 这次毛泽东让小孟读《长恨歌》,她倒回忆起毛泽东吟诵过这首诗。她开始翻目录,但找来找去,也没找到,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长恨歌》,白居易…… 毛泽东看小孟找得怪着急的,便打趣地说: “孟夫子,还是让我来找,你是视而不见哟。” 小孟还是不服气,便说: “您先别着急,我肯定能找到。” “如何查目录?孟夫子,这是有规律的嘛。这首诗是七言古诗,你应该从这个项目里去找才是。”小孟连“七言古诗”这项也找不到,越着急越找不到,她便不情愿地把书递给了毛泽东。毛泽东拿过书,翻了两下就找到了,马上递给小孟: “孟夫子,有眼不识泰山,这不是嘛!” 小孟接过书来,开始朗读起来,她读得很慢,总觉得不太顺当,好不容易才读到最后几句: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小孟读完最后一句时,毛泽东已闭着眼睛,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他是在感叹?还是在联想? 后来,毛泽东又让小孟给他读过几次《长恨歌》,毛泽东从这首诗中,到底感受到了什么?他为什么多次听这首诗?他是赞赏诗中哀艳动人的故事,悠扬宛转的诗句?还是对诗中所提出的告诫表示慨叹?或许二者皆有,或许另有所见? 毛泽东嗜好读书,直至生命的最后时刻。年9月7日,毛泽东生命垂危,不断抢救,而又不断陷入昏迷状态。即使如此,每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还是要看书。当时政治局的常委,身边的工作人员,一直守护在他的身旁。他讲要一本书,但他语言的含糊与声音的微弱,连最能听懂他话的秘书,也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他着急了,示意给他纸笔,毛泽东用颤抖的手在纸上写下了个“三”字,又用手敲敲床头。还是秘书猜出了他的意思,当时三木正准备下台,当秘书找来介绍三木武夫的书拿给他看时,毛泽东点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神态。 毛泽东的手已没有托住《三木武夫》这本书的力气了,尽管这是一本很轻很轻的书,只好由小孟为他托着。毛泽东看了几分钟,就又昏迷过去了。 《三木武夫》是毛泽东读的最后一本书。这本书他没有读完。这是他一生中唯一没有读完的一本书。 书,伴随着毛泽东度过了他那波澜壮阔的一生;书,同他的伟大实践一样,给了他无穷的力量。这位伟大的革命家兼学问家,几乎是在他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的时候,才结束了他一生中从未间断过的读书生活。
就想见见那个抬不起头的人解放初期,毛泽东曾和柳亚子一起游颐和园。他们之间曾有一段有趣的对话。 柳亚子是国民党的元老,又是共产党的忠实朋友,也是著名的爱国诗人。早在年5月在广州参加国民党二届二中全会的时候就认识了毛泽东,他们之间常以诗词和答,毛泽东对柳亚子先生很是敬重。 毛泽东和柳亚子漫步来到颐和园的长廊,远方波光粼粼,杨柳依依,十七孔桥、龙王庙笼罩在暮色中,面对着风光旖旎的昆明湖,清风徐来,好不惬意。柳亚子发出感叹:“慈禧这个人腐败无能,每日花天酒地,屈服于帝国主义的压力,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给中国人民带来了极大的痛苦和灾难,她把应该用来建海军的钱挪用来修颐和园,建她个人的乐园,真可耻。” 毛泽东听了却不以为然:“慈禧用建海军的钱建了一个颐和园,当时来说,这是犯罪,现在看来,就是建了海军,也还是要送给帝国主义的。建了颐和园,帝国主义拿不起,今天人民也可以来游玩享受,这总比他们挥霍掉了要好呀。” “文化大革命”期间,有一个演员,是毛泽东常来常往的客人,与毛泽东关系密切,因此谈话也就很自然随便,毛泽东每次见了她,总称她是“群众领袖”,常常让她讲一些“文革”动态。一次,这个演员又见到了毛主席,毛主席听了她汇报之后,又问她:“小林啊,还有什么新闻么,每次都想听些小道消息么。”小林想了想,觉得该说的都说了,就很果断地说:“没有了,能告诉您的,我都说了。” “噢?能告诉我的都说了,那也就是说还有不能告诉我的啦。” “主席,有些事情不想跟您说,您那么忙,不能总干扰您啊。” “忙倒是忙,但还是想听听你们那里发生的事情,你们那个小姜怎么好久不来我这里了呢?” 毛泽东忽然提到了小姜。这是小林最不想说的,但不知为什么,今天主席倒主动提起了她。 说起小姜,小林立刻为难起来。小姜是她们宣传队的一名演员,在“文化大革命”中表现得很积极,颇有一股子闯劲儿,与毛泽东关系也不错,常来看望毛主席,并向主席汇报一些情况。的确,小姜已经有几个月不来主席这里了。但她的情况小林一直瞒着主席,她几次都怕毛主席问起小姜的情况,因为她觉得这样的事情不便于跟主席说,主席万一知道了小姜的情况,指不定得怎么生气呢。没想到这次主席主动问起小姜。小林真有些不知所措了。说吧,主席肯定生气,万一有批示,那就把事情闹大了;不说吧,又搪塞不过去,对毛主席必须是忠诚的,不能撒谎。于是,小林非常犹豫。毛泽东看出了这里面的问题,他越发追问起来:“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么,天塌不下来,痛痛快快地说么。”小林实在没办法,才道出了真情,很紧张却又慢慢地说: “小姜犯了错误,她和她的男朋友出事啦,怀孕都七个月,被人发现,没法子去外地打了胎,她也受了好大的罪……” 毛泽东听了小林的讲述之后,没马上说什么,停了一会儿,又点燃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一口之后,才说:“这件事情,你们怎么处理的啊?” “我们革委会做出决定,让她去五七干校锻炼锻炼,她的资产阶级思想必须在劳动中才能得到改造,您说这样处理行吗?” 毛泽东听了之后,沉思片刻,然后说:“媳妇生孩子就有理,大姑娘生孩子就有罪?这是自古而然噢。” 小林听了之后,很不理解,她原来很担心主席会做出什么对小姜更严重的处理决定,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主席会说了这么几句话,她真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这又确确实实是毛主席说的,她虽然也知道,毛主席常常说些一般人不说的话,甚至常常说些与常理相反的道理,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主席会这样回答这个问题。心直口快、不太会拐弯的小林立刻说:“那您的意思是大姑娘生孩子也没罪了,那这不是鼓励道德败坏么。” “你这个傻丫头,看问题总爱走极端,非此即彼,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么,没有绝对的‘功’与‘罪’么。” 小林听了,总还是不理解,又说:“小姜特别怕再到您这里来,她觉得没脸见您啦,她是犯了严重错误的人,她写了好几次检查,对问题有了些认识。但她总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 “噢,有认识就好么,你回去告诉她,我就想见那个抬不起头的人。” 小林将毛泽东的话转告了小姜,小姜很受感动。 她特地到中南海来看毛泽东。毛泽东跟她说: “你这个戴罪人,我还是欢迎你来么,身体怎么样?” 几句话说得小姜倒怪不好意思的。 这次之后,小姜又恢复了与毛泽东常来常往的活动,她怎么也想不到毛泽东会这么宽宏大量,还能原谅一个犯严重生活错误的人,她在团里都抬不起头来,都被人背后指指点点,被人们议论纷纷,在毛泽东这里化解得几乎无影无踪,于是,她又挺胸昂首地活跃在空政歌舞团的大院里。有一次,小姜和几个文工团员去毛泽东那儿做客,她看见毛泽东卧室的台历正??到3月8日,便有些不解地问:“主席,今天都4月22号啦,您的台历怎么还是三·八啊。”主席却笑笑说:“你不知道,三·八妇女节要在我这里过好久噢!”一句话,说得同来的几个姑娘哈哈大笑,小姜说:“主席,您可真爱说笑话,您又不是女同志,过什么三·八妇女节啊”。 这天,毛泽东的谈话兴趣挺高,又打听文工团的运动情况,姑娘们讲到团里正在搞“红色海洋”,大院里到处都要有语录,有革命口号,还要每天搞“早请示、晚汇报”,毛泽东听了这些便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听吧,鲁迅先生是思想家,他的作品值得人们去思考,他有一篇小寓言真是既好懂,又深刻呢。” 姑娘们一听是讲寓言故事,便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小姜急切地问:“鲁迅先生的寓言故事我们还真没读过呢,快讲讲吧!” 于是毛泽东操着一口浓重的湖南口音讲了起来: “这个故事叫‘乌鸦和狐狸的故事’,而鲁迅先生又加以发挥。老乌鸦和老狐狸都已经死去,但它们的故事并没有结束,有一天小乌鸦得到了一块肥美的肉,飞到一棵树上,正准备美美地饱餐一顿,没想到小狐狸跑过来,在树下对小乌鸦说:‘乌鸦小姐,你的羽毛多么美丽啊,你的歌喉也很迷人,如果你能为我们唱一支歌,那一定是很动听的’。小乌鸦听了小狐狸的赞扬,心里想,我父母就是上了你们的当,你今天又想来欺骗我,休想,滚蛋吧。小狐狸看小乌鸦不动声色,于是就把脸一拉?,愤愤地说:‘谁不知道你们乌鸦是扫帚星,你们飞到哪里,哪里就有灾难降临,大家都讨厌你们。’没等小狐狸说完,小乌鸦早已沉不住气啦,它要立刻给予回击,但刚一张口,那块肉就掉在了地上,狐狸便立刻叼着那块肉跑掉了。” “当你千方百计地注意一种倾向的时候,却从相反的方面犯了同一种错误。” 毛泽东讲完了故事,像对孩子似地问:“这个故事好听吗?什么‘红海洋’,过了头了嘛,回去说:不必要这么搞……”
读“破”了的一部《资治通鉴》毛泽东的床头总放着一部《资治通鉴》,这是一部被他读“破”了的书。有不少页都用透明胶贴住,这部书上不知留下了他多少阅读的印迹。 有一段时间,毛泽东读《资治通鉴》真是入了迷。他一读就是半天,累了,翻个身,又是好几个小时,这样持续了好长时间。毛泽东读书时那种全神贯注的神态,给孟锦云留下了永远难忘的印象。 有一天,毛泽东吃过午饭,坐在大厅里的沙发上,神态很悠闲。看来,今天他是不准备读书了。他微笑着看着小孟,然后指着他桌子上放着的那部《资治通鉴》,问道: “孟夫子,你知道这部书我读了多少遍?” 不等小孟回答,毛泽东便又接着说: “一十七遍。每读都获益匪浅。一部难得的好书噢。恐怕现在是最后一遍了,不是不想读而是没那个时间啰。” 毛泽东这最后一句话的语调里充满了惋惜和遗憾,但却没有丝毫的消沉。他接着问小孟:“孟夫子,关于这部书你知道多少啊?” 小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就知道这是一部写历史的书,听老师说是司马光写的。” 毛泽东又认真地追问了一句:“还有呢?” 小孟羞怯地摇摇头。 毛泽东看出了小孟不好意思,又接着说:“当然,这不能怪你,这部书要是从头到尾,认真读上一遍,得好几年的时间呐。不过,我还是劝你读一读,不能全读,读读某些部分也好。这与不读可大不一样噢。你还年轻,有没有这个决心啊?” 小孟回答说:“试试看吧,我怕没那个毅力。” 毛泽东像老师辅导学生一样,十分认真地说:“孟夫子,你有个词可用错了,还是个挺关键的词呢,不改不行。不是毅力,而是兴趣。因为有了兴趣,人就不会感到累了。咬着牙看书,你那个毅力再大,也还是看不下去的。有了兴趣,越看越有味道,还会越看越轻松,像休息一样。” 小孟说:“我看您就是对看书有兴趣,一天老看书也不嫌腻,还老看历史书,对历史书我就是读不进去。” 毛泽东听了小孟的话,并无责怪,接着说:“中国古代的历史,学问大得很呐,有人觉得中国古代的历史全是糟粕,不值一看。还有一种人,觉得历史上的东西全是精华,包医百病。我看这两种人都有片面性。我的观点是既有精华,又有糟粕,既要继承,又要批判分析,对不对呀?” 小孟连连点头。毛泽东又问了一句:“为什么对呀?” “主席说的还能不对?”小孟不假思索地回答。 毛泽东笑了笑说: “我说的就都对呀?那可不见得。金口玉言,那我不成了圣人啦。历史上没有什么圣人,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什么都对的圣人永远也不会有。我说的有一半对,我就心满意足啰。就是书上说的,也有不少屁话,不能都信。” 小孟说:“我看书时,总觉得书上写的还能不对吗,所以特别信,百分之百地相信。” 毛泽东听了小孟的话,不紧不慢地向她解释:“用这种态度读书,还不如不读。读书,一要读,二要怀疑,三要提出反对的意见。不读不行,不读你不知道呀。凡人都是学而知之,谁也不是生而知之啊。但光读不行,读了书而不敢怀疑,不能提出不同看法,这本书算你白读了。” “我读书可从来没有提出过不同看法。”小孟天真地向毛泽东谈自己的情况。 毛泽东接着说:“孟夫子,不要认为书上篇篇是事实,句句是真理。我们现代人写书,对事实都有自己的选择,古人就那么客观?代代相传就不会走样?比如,写一个人,他的臣下往往说好话,甚至吹捧,他的敌人往往攻击。这一代人这样写,那一代人又往往那样写,言过其实的东西不少。都是白纸黑字,你信哪一个?所以需要怀疑。你怀疑,你就去找别的史料,对照一下,这是一种常用的方法。” “您读书能怀疑,我可是连读都不一定能读得懂呢。还谈得上什么怀疑?书上写的还能胡编?这我可想都没想过。” “你这个孟夫子,就是头脑简单得很哩,要多思嘛。比如,有些史书里把个武则天写得一塌糊涂,荒淫得很,不理朝政,这样她能统治得下去?我就不信。” 毛泽东说得不紧不慢,真是慢慢道来。但却是那样肯定与自信。说到这里,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很薄的书递给小孟说:“这是一本写《资治通鉴》的书,写得不错,好读得很,有时间的时候看看,我还想同你探讨一番呢。” 十几天之后,小孟把那本小册子送还给毛泽东。通过读这本书,小孟觉得对《资治通鉴》多少有了些了解。所以,她把这本书送还给毛泽东的时候,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既有对毛泽东的敬佩,真没想到那样一部大书,他竟能读17遍,真是了不起。同时,她也感到这十几天很有收获。她觉得,不管怎么说,如果毛泽东再向她问起《通鉴》,自己总不至于一无所知了。 当小孟把书还给毛泽东时,他微笑着对小孟说:“书看完了,可不能白看噢,要发表点见解,不吝赐教才对啊!” 毛泽东的玩笑话中却透出一股子认真劲儿。小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对《资治通鉴》,只能说有了一点点了解,我还有许多地方不知道呢。让我说,也只能是提问题。” 毛泽东笑着说:“了解一点点也好嘛。看来是略知一二了。光提问题也可以嘛,能提问题就是一种提高。” 于是,在毛泽东那宽敞的大厅里,一场既像是朋友间的交谈,或者说更像是师生间的讨论开始了。作为学生的小孟首先发问:“这部书叫《资治通鉴》,是让统治者把历史当作一面镜子,照照自己,可为什么不从有史以来就写,而是从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写起呢?” 听到这个提问,毛泽东的眼睛一亮,显出异常高兴的神情,笑着对小孟说:“这个问题提得好,孟夫子真是动了脑筋。看来,你是嫌这面镜子还不够大,怕照得不够全面。其实,这面镜子已经不小了,统治者如果真是认真照一下的话,恐怕不会一点益处都没有。如书里论曰:‘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清朝的雍正皇帝看了很赞赏,并据此得出了结论,治国就是治吏。如果臣下个个寡廉鲜耻,贪得无厌,而国家还无法治他们,那非天下大乱不可。” 小孟:“主席,您讲的这个意思我明白,历史确是一面镜子,可我还不明白为什么不从头写起?从头写不是更完整吗?” 毛泽东:“司马光之所以从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写起,是因为这一年中国历史上发生了一件大事,或者说主要是司马光认为发生了一件大事噢。” 小孟:“这一年有什么大事?我学过的历史书上怎么没有讲到?” 毛泽东:“你上学时,读过的历史课本太简单,怎么能讲那么细?这年,周天子承认韩、赵、魏三国家为诸侯,这一承认不要紧,使原先不合法的三家分晋变成合法的啰,司马光认为这是周室衰落的关键。‘非三晋之坏礼,乃天子自坏也。’选择这一年,这件事为《通鉴》的首篇,真是开宗明义,与《资治通鉴》的书名完全切题。下面做得不合法,上面还承认,看来,这个周天子没有原则,没有是非。当然非乱不可。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嘛。任何国家都是一样,你上面的敢胡来,下面凭什么老老实实,这叫事有必至,理有固然。” 小孟:“为什么从这年开头我明白了,可为什么只写到五代就停止了呢?” 毛泽东:“有人说,这是由于宋代自有国史,不依据国史,另编一本有困难。我看这不是主要的。本朝人编本朝史,有些事不好说,也可以叫做不敢说,不好说的事,大抵是不敢说的事。所以历史上的书,本朝写本朝的大抵不实,往往要由后一代人去写。”
小孟越听越觉得有意思。她心里想,我们这段历史还不知谁去写?怎么去写呢?但愿能写得真实点儿。她记得毛泽东曾说过这样的话:我们今天的事儿,也要由后代人去评论。“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自己说的不算数,当时的人怕你的权势,恐怕也只有说好话,说假话,这当然不能统统算数,得大大打他个折扣。 稍稍停了一会,毛泽东便又接着说: “孟夫子,你看《通鉴》最后写了赵匡胤,也只是说太祖皇帝如何如何勇敢,如何如何英明,如何如何了不得,简直白璧无瑕,十全十美,全信行吗?” 小孟:“当然不行,看来,历史书里也有不少不可信的东西。《通鉴》里写了不少皇帝,有些皇帝糊涂得很,可他还当皇帝,真让人不可思议。” 毛泽东:“中国的皇帝很有意思,有的皇帝很有作为,有的皇帝简直就是个糊涂虫,可那是没有办法的事。皇帝是世袭啊,只要老子是皇帝,儿子再糊涂也得当皇帝。这也怪不得他,生下来就是皇帝嘛。还有两三岁就当皇帝,当然要闹笑话。他那个皇帝好当得很,什么事都有人替他办噢。” 小孟:“这种皇帝当然好当,谁都能当,3岁就当皇帝,真是荒唐。” 毛泽东:“中国历史上有3岁的皇帝,但没见过3岁的娃娃拉着车满街跑,6岁也不行。你说当皇帝与拉车哪个更难啊?皇帝糊涂,当然大臣们就胡来,就拼命地搜刮老百姓。老百姓不服就要镇压,那方法残酷得很,《通鉴》上就有这样的记载。当时有一种刑罚,把人的肚子拉开,拖着犯人的肠子走。暴政到了这种程度,老百姓忍无可忍了,就造反,镇压不下去,就完蛋。” 小孟:“您快别说了,真是吓死人。您今天讲了这么多,真使我长见识。今天您真是越说话越多,该休息了。” 毛泽东:“今天就到此休会,听你的,孟夫子。” 又过了几天,毛泽东在卧室里休息。他刚刚睡过觉,显得很有精神,坐在床上,习惯地又把头靠在了床头。他招招手,示意让小孟过来。 当小孟走过来之后,毛泽东抬起那双并不明亮的眼睛,看了看走近来的小孟,然后用手指了指床边的软椅,让小孟坐下。毛泽东看小孟坐下来之后,才慢慢地说:“我们的讨论会什么时候开幕啊?” “开幕闭幕还不是由您决定。” “现在开幕!”毛泽东有意把声音抬高了说。 小孟笑着说:“您的记性还不错,没办完的事还得接着办。您等一下,我去拿我的笔记本,我的问题都在本上记着呢。” 小孟去她休息的房间,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她翻着她的小本子,开始提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王安石与司马光既是对手,又是朋友,这是怎么回事儿?”小孟低头看着小本子,她坐得直直的,就像一个毕恭毕敬的小学生一样。 毛泽东:“这两个人政治上是对手。王安石要变法,而司马光反对,但在学问上,他俩还是好朋友,是互相尊重的。他们尊重的是对方的学问,这一点,值得我们学习,不能因政见不同,连人家的学问也不认账了。” 小孟:“做到这点不容易,我们文工团文化大革命分成两大派之后,原来的朋友因不是一派,就变成了仇人,攻击起来,简直不择手段,哪里还谈得上尊重。” 毛泽东:“我也有政治上的对手,我不同意他们的主张,但对这些人的学问还是尊重的,至少还得承认吧。” 小孟:“您也有对手?那是过去,现在哪里还有。” 毛泽东:“怎么会没有对手?孟夫子,你有时就是我的对手呢!你非让我吃药,我不要吃,这不就成了对手?不是政治对手,是生活对手噢。” 小孟:“我可不敢和您作对,您那么固执,谁说服得了您呢。” 毛泽东:“说到固执,司马光这个人就很固执,认准的事一定要办,并且办到底。固执不一定是好事,但做学问却需要这种精神,总比那些动摇不定的人好。对的,当然要坚持,错了,当时没认识到,为什么不坚持?当然,对与错,有时也转化,当时对,多少年后未必还对;当时错的,多少年后也未必还错。多少年后看看还是错的,再过多少年后看看,也许又另当别论了。所以,不要对事情轻易下结论,历史自有公论嘛!” 小孟又提出了新的问题:“以前总认为《资治通鉴》是司马光一人编写的,现在才知道是几个人合编的,几个人合作很不容易。” 毛泽东:“一个人,就是有三头六臂,也编写不了这么一部大书。写上名字的是5个人,没写上名字的,还有不少呢。这个写作班子,互相配合,各施所长,一干就是19年。这里还有皇帝的支持。当然,主要是靠司马光,没有他主持,一切都不会有。” 小孟听了毛泽东的介绍,情不自禁地说:“这部书真是一项大工程!” “说得对,大工程。司马光可说是有毅力,有决心噢,他在48岁到60多岁的黄金时代,完成了这项大工程。当然,这段时间,他政治上不得志,被贬斥,这也是他能完成这部书编写的原因呢。” 小孟:“听说司马迁也是这样,受宫刑之后完成了《史记》。” 毛泽东:“中国有两部大书,一曰《史记》,一曰《资治通鉴》,都是有才气的人,在政治上不得志的境遇中编写的。看来,人受点打击,遇点困难,未尝不是好事。当然,这是指那些有才气,又有志向的人说的。没有这两条,打击一来,不是消沉,便是胡来,甚至去自杀。那便要另当别论。司马光晚年,还做了三个月的宰相,在这之后,过了一年左右的时间,他便死了。死之后,还接着倒楣,真是人事无常啊。” 小孟:“人一辈子谁知会碰上什么事,很难预料。我看书里面还讲到,宋朝有了刻版印刷,对出《资治通鉴》起了很大的作用。” 毛泽东:“自从宋朝有了刻版印刷,出书可方便多了。以前的书都是靠手抄?。要是没有刻版印刷,这书出得来,出不来,我看还是大有问题的。看来,成一件事,要八方努力;而坏一件事,只要一方拆台就够了,建设可比破坏难得多噢。” 这天,毛泽东谈锋甚健,面无倦色,谈得兴致勃勃。小孟听得非常认真,她觉得自己增长了很多历史知识,真是大有收获。她看到毛泽东愿意谈,也就不断地提出自己想到的问题。她又提出了关于武则天的问题。 “武则天,一个女人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可真是不简单啊!” 对于武则天,毛泽东以前谈过许多,看来,他对这个人物是注意研究的。 “你觉得武则天不简单,我也觉得她不简单,简直是了不起。封建社会,女人没有地位,女人当皇上,人们连想都不敢想。我看过一些野史,把她写得荒淫得很,恐怕值得商量。武则天确实是个治国之才,她既有容人之量,又有识人之智,还有用人之术。她提拔过不少人,也杀了不少人。刚刚提拔又杀了的也不少。” 谈到这里,小孟记起了毛泽东曾给她讲过一个关于武则天的故事: 武则天当政时,一位大臣见她经常杀人,就向她提出建议说:“你这样杀人,谁还敢当官呀?”武则天听后不急不恼,只是让那大臣晚上再来一次。当然,那大臣吓得不知所措,天威莫测呀。当天晚上,武则天让人在殿台上点了一把大火,黑暗中的飞蛾见火便纷纷扑来,结果飞来多少,就烧死多少,可还是不断地有飞蛾扑来。武则天笑着对那大臣说:“这叫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本性难移吧!”那大臣立刻明白了武则天的用意。看来,只要高官厚禄,要当官的人会源源不断,哪里会杀得尽呢? 毛泽东还谈过武则天立碑的事: 武则天有自知之明,她不让在她墓前的碑上刻字。有人说其本意是功德无量,书不胜书。其实,那是武则天认识到,一个人的功过是非,还是由后人去评论。 谈了武则天之后,小孟又转了话题:为什么这么一部大书,写政治军事的那么多,写经济文化的那么少呢? 毛泽东:“中国的军事家不一定是政治家,但杰出的政治家大多数是军事家。在中国,尤其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不懂得军事,你那个政治怎么个搞法?政治,特别是关键时刻的政治,往往靠军事实力来说话,没有天下打天下,有了天下守天下。有人给《左传》起了个名字,叫相砍书,可它比《通鉴》里写战争少多了,没有《通鉴》砍得有意思,《通鉴》是部大的‘相砍书’”。 小孟:“‘相砍书’,可真有意思,‘砍’就是战争吧?” 毛泽东:“《通鉴》里写战争,真是写得神采飞扬,传神得很,充满了辩证法。例子多得很呐。它要帮助统治阶级统治,靠什么?能靠文化?靠作诗写文章去统治?古人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我看古人是说少了,光靠秀才,30年,年也不行噢。” 小孟:“古人这么说,现代人也这么说,为什么秀才就不行呢?” 毛泽东:“因为这些秀才有个通病:一是说得多,做得少。向来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二是秀才谁也看不起谁,文人相轻嘛。秦始皇怕秀才造反,就焚书坑儒,以为烧了书,杀了秀才,就可以天下太平,一劳永逸了。可以二世、三世地传下去,天下永远姓秦。结果呢?结果是‘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是陈胜、吴广、刘邦、项羽这些文化不高的人,带头造反了。” 谈到这里,毛泽东哈哈大笑起来,他似乎笑得十分开心。然后,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接着说:“可是没秀才也不行,秀才读书多,见识广,可以出谋划策,帮助取天下,治国家。历代的明君都有一些贤臣辅佐,他们都不能离开秀才啊!” 毛泽东若有所思地闭起了眼睛,显出了一种难以捉摸的神情。看着毛泽东陷入了沉思,有些倦意,小孟忙说:“《通鉴》里有不少故事,以后您给我讲讲吧,我就爱听故事呢。您该休息休息了,您今天说得太多了,把您累坏了,我可担当不起。” 毛泽东微微睁开眼睛说:“你这个孟夫子,就是怕负责任,看来,今天也是该告一段落了。《通鉴》是一部值得读的好书。有人说,搞政治,离不开历史知识。还有人说,离不开权术,离不开阴谋。甚至还有人说,搞政治就是捣鬼。我想送给这些人一句话,不过不是我说的,我是借花献佛。那是鲁迅先生说的:‘捣鬼有术,也有效,然而有限,所以以此成大事者,古来无有。’” 毛泽东和小孟的一番谈话就这样结束了,这是他们之间最长的一次谈话。 《资治通鉴》这部书几乎陪伴了毛泽东的一生,这是一部被他读“破”了的书。
《红与黑》与《红楼梦》毛泽东很愿意与人谈论问题。特别是遇上他感兴趣的话题,他会滔滔不绝,不知疲倦。他有时会忘记了自我。即使到了晚年,他依旧谈锋甚健。 那还是小孟进中南海不久的日子,主席精神尚可,视力不行,但说说笑笑的时候较多。 这一天,主席望着无所事事的小孟说:“孟夫子,称你是孟夫子,可真有点冤枉你。你和历史上的孟夫子有相同之处,是一个祖宗,他姓孟,你也姓孟。可那个孟夫子,是个大学问家呢,你这个小孟夫子,读书甚少,愧对祖宗罗。应该争口气,多读点书,读进去,钻出来。我说过,在我这里,是看书管够嘛!我这里的存书,就够你读一气的了,你想读什么书,只要找小周,他会借给你的。” 尽管主席的语气十分和缓,近乎于漫谈,也像是在开玩笑,但小孟还是隐隐地感到了主席话里的那种批评成分。她并不感到委屈,因为主席的态度是诚恳的,所说的情况也是真实的。小孟望着主席那明显苍老的面容,那走动都有些困难的双腿,她被主席的真诚与坦率深深地打动了。她第一次和主席认真地谈论起这个问题来。 小孟说:“主席,您也知道我的水平。读读报纸、文件可以,您的那些书,我能读懂的没有几本。看不懂的那么多,可怎么个读法呀?” “能读懂几本就先读几本嘛,这几本真的读懂了,还会影响下几本,至少是来了兴趣,有了信心。有兴趣就不觉得枯燥,有信心,就不觉得困难了。真的看不懂,还可以问嘛。学问学问,就是又学又问。可以问周围的人,也可以问我嘛。” 主席说着,又拿起笔来,在一张小便条上,写下了两个字:“学问”,顺手拿给小孟,对她说:“你就是要边学边问。我年轻时候,就当过教员,现在老了,但教你这样的学生,还是可以的吧!要是把我也问倒了,说明我也不懂,我再去问嘛。问书,问人都可以,反正谁会谁就是老师,那咱们可又成了同学啰。我是不怕你问,就怕你不问。” 小孟听到这里,高兴地说:“我能向您请教,请您当老师,那当然好啦,就怕您不教我这个笨学生。” 主席又笑了,打趣地说:“我还就愿教笨学生。你不知道,我也有好多老师,章含之教我英语,是我的英文老师。我在她的面前,也笨得很呢。一句英语,教我好几遍,我都记不住,你说笨不笨?可章老师却还是不嫌我笨,越笨越教。” 自从这次谈话以后,小孟便有意识地为自己订下了一条,只要主席精神还可以,她就向他提些问题。她还曾这样想过:如果我提的问题,能把主席问得哑口无言,那才有意思呢,那主席会是怎么样呢?但可惜的是,这样的情况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这一天下午,主席和身边的工作人员一块看电影,电影的名字是《红与黑》。看过电影后,大家不免对片中的情节和人物进行议论,客厅里出现了少有的热烈气氛。主席这时虽然并没有显出疲劳的神态,但他只是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不知是在倾听,还是在深思着别的事情。 而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到主席拿起一本书,开始读起来的时候,便都很自觉地离开了。大厅里又恢复了往时的宁静。 主席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小孟,放下手里的书,问道:“孟夫子,对刚才的电影,有何意见啊?” 主席并没有等小孟回答,也许他根本就不想让小孟现在回答,而是接下去说了一句小孟没有想到的话: “有何高见,今日可以不谈。你去小周那里借一本《红与黑》,看它一遍,至少一遍,然后再谈。书里的东西,有时是电影里无法表达的。你不是读过《红楼梦》吗?还可以再借一本《红楼梦》,对比着看一遍,这样,也许会更有意思。” 小孟真的从小周那里借来了这本书,认真地看了一遍。因为小孟平时有一种感觉,总觉得自己知识太少,水平低,谈问题有时谈不到点子上。这一点,她隐约地感觉到主席似乎也有相同的看法。所以她这一回,不但看得很仔细,而且像准备考试的学生一样,认真读,还做了读书笔记,把自己的看法,自己的疑问都记到了一个本上。她要让主席看到,她小孟,这次不仅认真看了书,而且还能提出自己的见解,当然,还要力争使自己的见解有一定分量。 主席不止一次读过《红楼梦》,并能对全书及书中各种人物作出独特的评价,当然,总是以他那独特的标准。有些评价,猛听起来,似乎像是漫不经心地说笑话,但若细心地咀嚼起来,却又不得不承认,他有他的道理。 他对王熙凤的评价甚高,认为王熙凤是当内务部长的材料,称赞她有战略头脑。一次,他风趣地举例说: “王熙凤处理尤二姐‘事件’,真是有理、有利、有节哟。” 主席还说王熙凤善使两把杀人不见血的飞刀。 “你看,她把个贾瑞弄得死而无怨,至死不悟。” 就是以这样的标准,他不止一次评说过《红楼梦》。令小孟惊异的是,主席虽已80多岁的高龄,但记忆力却还是非同寻常,甚至还能准确无误地说出出自哪一章,哪一节,哪一页。有时,还将各家不同评说进行比较,可见他对这部书的特殊喜爱与熟悉。 毛泽东多次精读《红楼梦》,他是把这部书作为历史来读的。因此,他说:“不读《红楼梦》,就不了解封建社会。” “孟夫子,你读过《红楼梦》吗?”主席有一天忽然这样问小孟。 “别的书没看过,这本书还真看了一遍。”小孟回答。 “噢,读了《红楼梦》,那你说说看,有什么想法,这本书好看吗?”主席像是在对一个几岁的孩子在说话,显得非常和蔼。 “有的地方挺好看,刘姥姥进大观园,那段写得挺有意思,有的地方也看不太懂。” “是啊,《红楼梦》,我都读过十几遍了,有的地方也还是没看懂,这个不奇怪嘛。” “主席,我怎么读到最后,看到他们的家族四分五裂,家境败落时,心里有点儿同情呢?”小孟向主席谈了自己的感受。 “是吗?不仅你有同情,我也有同情呢,但又一想,也就不同情了。荣国府、宁国府的败落,只不过是暂时丧失了吃人的权力。这个府与那个府的此起彼落,不过是狗咬狗的输赢,同情是大可不必的。” “我同情林黛玉,可不喜欢贾宝玉,他对那么多女孩都好,这叫什么事啊,一点都不专一。”小孟又提出了个话题。 “林黛玉有句话讲得好:‘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她是个很有头脑的女孩子哩。但是她的小性儿也够人受的。贾宝玉,是个很有性格的男孩哩。他对女孩好,那是因他觉得女孩受压嘛。大观园里的女孩总比那些男人干净得多,你还不懂贾宝玉。” 主席对《红与黑》也颇喜爱,他多次读过。西方的小说,这可能是他读得最仔细的一部。他曾几次建议别人读这部小说。 这一天,又该小孟值班。那是初夏的一个下午,由于主席的房间里,终年保持着23度恒温,屋里感觉不到外边四季的变化。但透过窗户,可以看到窗外那一片碧绿的世界,是令人感到了夏日的气息。 主席坐在沙发上,漫谈式地把《红楼梦》和《红与黑》相提并论起来,他说: “真是无巧不成书,两部书名的第一个字都是‘红’,可见东西方都有‘红学’。” 接着,主席问小孟:“怎么样,两本书都读完了吗?” 小孟点点头。 “今天我们先谈谈西方的《红楼梦》。你看了电影,又看了书,现在有发言权了,请先发表高见。”小孟由于做了认真的准备,便一二三四滔滔不绝地谈起来。 主席知道小孟的习惯,她说话又快又急,不会半截停住的。所以主席只是静静地听,并不打断。 小孟说:“我看那个于连是个胆大包天、无事生非的坏蛋,不值得一点点同情。他不安于职守,还想入非非,他无耻地勾引市长夫人,破坏别人的幸福家庭……” 看到小孟讲完了。主席才慢慢地,但十分自信而肯定地说出他与小孟的不同看法,并将之铺陈展开了,大谈特谈他那独一无二的宏论。 “你说于连胆大包天,我可不这么看。于连是有些胆大,可还没有大到包天。你看他只敢在小桌底下摸夫人的手,还是在夜晚没有人看见的时候。这点胆子称不上包天,他到夫人房间里去,也是紧张得很啊。即便是胆大包天,我看也不是什么坏事。男子汉总该有点儿胆量嘛,总比胆小如鼠好吧?我看那夫人是欣赏他这个胆量的。”
此时的毛泽东侃侃而谈,他忘记了眼前这个小同乡的知识水平,无所顾忌地谈着自己的观点。小孟睁大眼睛,听得极认真,她觉得新鲜而惊奇。 “那么,您是说于连是个大好人了?”当主席停下来的时候,小孟又忙问了这么一句。 “说于连是坏蛋,这要看你站在什么立场上去看,角度不同,结论也不一样。站在这边看看是个坏蛋,站在那边看看,也许又是个大大的好人。” 听到主席的这个说法,小孟又想起了主席平日很少同意别人的看法。总有标新立异之见,因而也觉得不奇怪了。 主席喝了一口水,又继续说下去:“你说于连不值得一点儿同情,我可还是多少有些同情他。你看他多可怜,想说的话吞吞吐吐不敢全说出来,想干的事躲躲闪闪不敢全做出来,这还不可怜吗?你说他不安于职守,这点算你说对了。可那是什么职守?这和感情可是另一回事,人是有理智的动物,更是有感情的动物,感情来了,可是什么也挡不住。所以,为了感情影响了他那职守,我看也不足深怪嘛。你说对不对呢?” “那也不能光凭感情用事啊。”小孟感到不能同意主席的意见。 “感情的力量有时是不可战胜的。”主席又补充了这样一句,然后他又接着谈起来: “你说于连想入非非,孟子曰,这可是那个真的孟夫子说的,‘心之官则思’。头脑这个东西天生下来就是要想事的,你让他不想,除非他是个傻子。所以,他要想,还要想得厉害,他是知识分子嘛,脑子好使得很呢。你说他‘非非’,他说他‘是是’,孰是孰非,很难说呀。” “你还说于连破坏了别人的家庭,还是个幸福家庭。帽子好大呀,真的幸福家庭是破坏不了的,破坏了,可见不幸福。那个家庭是有压迫的,当然就有反抗,这叫作用力与反作用力,我看于连是个帮助夫人进行反抗的解放者。” 主席谈到这里,似乎兴致不减,脸上看不到一点儿疲劳的神色。看来,他对家庭、婚姻是深刻思考过的。虽然,他并未写过这方面的文章,作过这种题目的报告,当然也许没有给他适当的机会去让他阐述自己这方面的观点、发表自己的意见。这次同小孟谈到这方面问题的时候,他显然很有兴致,简直像打开了闸门的水一样,湍急地向外流淌。他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又谈了起来: “你不了解那时,也就是19世纪,西方的家庭,尤其不了解那些家庭的残忍和虚伪。国外有一种舞会,参加者都带着个假面跳舞。我看他们不仅在舞会上跳,在家里,在社会上,也还是戴着个假面跳。由于人家都跳,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了。观者习惯,跳者自然,谁都见怪不怪了。正像人的眼睛,从科学的观点上看,那图像应是倒着的,可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是正的呢?那也是习惯使然嘛。大家都这么看,都这么觉得。所以,反的变成正的,正的呢,又成了反的,错的往往成了对的,对的又成了错的。” “人们常说,旁观者清,当事者迷。这话不能绝对地看,有时可是旁观者迷,当事者清,他深受其害嘛。有一次,有人对我说,《红楼梦》里的贾宝玉真是有福不会享,大观园里那么多的丫头、小姐,哪个都不错,为什么非林妹妹不可?这也是旁观者迷呀。所以,不要以为旁观者就一定清。这要看你怎么观。我看要慢慢观,多观几个面,不然,观不对,不但要迷,有的还要执迷不悟,这样的人还不少呢。” “至于家庭,我看东西方加在一起,真正幸福的不多,大多是凑凑合合地过。因为这些家庭,本来就是凑合起来的,真正独立自主选择和建立家庭的有多少?我看不多,什么父母、兄弟、亲戚、朋友,哪个不想说几句话。这几句话可不是随便说的,不是仅供参考,不听,试试看?建立家庭时都将将就就的,过起来难免就凑凑合合,表面上平平静静或热热闹闹,内里谁能说得清?越大的家庭,矛盾越多,派系越多,对外越需掩盖,越要装门面。你看,那《红楼梦》里写的是几个家庭,主要是一个家庭。《红与黑》不过也是写了一个家庭,可都是有代表性的。通过家庭反映社会,家庭是社会的缩影。所以,我说过,不看《红楼梦》,就不了解中国的封建社会。书中的那些人,都代表了一定的阶级,得这样来看他们的矛盾冲突,矛盾纠葛,矛盾的产生和发展。”
小孟完全被主席这样漫谈式的学术探讨吸引了。但她不甘心自己的观点都被否定,于是她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那于连把人家的家庭搅得四分五裂总不好吧?” 主席听了,竟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边笑边讲着他那句讲过不止一次的话:“不破不立嘛!” 听到这里,小孟又反驳说:“于连到处钻营,一心往上爬,简直不择手段,不像个男子汉,不像个堂堂正正的人。” 主席听了,收起了笑容,也严肃起来。但看得出,这是在探索问题时所常出现的一种神情:“照你的看法,男子汉、堂堂正正的人,就不应该往上爬,而应该往下爬。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关键是不是爬,爬,那是动物的一种动作。狗爬,猴子爬。人嘛,可以走,可以跑,但有时也要手脚并用地爬一下。比如上山,也叫爬山。但人只能偶然爬一下,不能一生总在爬。偶然爬一下,人们还承认你是人。如果一生都在爬,为了个人的名誉、地位爬个不停。人们就要怀疑你是不是人啰。” “当然,对于连,还要分析一下,他眼前没有路,都是崖。他要的东西又都在崖上头,看得见而够不着。他不能走,不能跑,所以只好爬,拼命爬,直到从崖上摔下来,粉身碎骨。”说到这里,主席停了一下,突然向小孟提了个问题:“如果于连是个有钱有势的人,而夫人是个穷人家的奴女,结果将会怎样?” 小孟没有想到主席会向她提问题,尤其没想到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她怔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说: “那就好办了,于连就娶这个奴女呗。” 主席说:“换个位置,好办多了,有钱有势就可以得到一切。关键是德瑞那夫人没有实实在在的钱势。于连虽然失败了,但他的雄心勃勃,是值得赞扬的。说到底,还是阶级的压迫,阶级的较量。” 这最后一句,既像是慨叹,又像是在总结。看来,主席是惯于用他那阶级、阶级斗争的观点去包容一切,解释一切的。这是他的深刻,还是他的局限呢?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他的习惯,一生如此,愈到晚年,愈见鲜明罢了。 毛泽东与小孟之间,这次关于《红楼梦》与《红与黑》的谈话,谈得那么自然、通俗、超脱、深刻。 毛泽东在从微观上去分析探讨问题时,他又往往突破了自己的阶级斗争学说,此时的毛泽东,似乎不是个政治家,而是个有丰富知识的文学家,他用自己特有的感受与经历、分析问题的角度与侧面,去看待文学作品中的形象。此时的毛泽东绝不是旧道德、旧伦理的捍卫者,而是一个寻求新道德、新伦理的开拓者。他对于连,对德瑞那夫人,对贾宝玉,对王熙凤,充满着多么深厚的人情味!他赞赏于连的胆大包天,他赏识王熙凤的“心狠手毒”。 但毛泽东毕竟是个阶级论的倡导者,他在从宏观上看问题的时候,又习惯地、自然地,把自己的思想,自己的观点,自己的论述,放入他阶级斗争的模式中去。 关于“红学”的那次谈话,给小孟的印象如此强烈,多少年之后,还是那样清晰。
来源:旧报刊剪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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