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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wIgrewup2一个



(大家好!今天要推送的这篇文章,请你一定要耐心读完,因为对于不认识这位作者的、习惯了微媒体时代阅读方式的人来说,前面几百字简直就是“废话”。但,“废话”之后是你含着泪也想要读到最后的故事。好在,结尾处有光明。“抑郁症”仿佛是这个时代的常用词,但事实上我觉得真正的“抑郁症”患者并不多。因为无知和无暇,人们对“抑郁症”的态度也常常暧昧或者不耐烦。但无论如何,这篇自白中的“抑郁症”患者是那样刚强又细腻,甚至是,温暖的。

谢谢陈雷,谢谢这位优秀的职业撰稿人不计报酬赐稿给“沙漠之足”。还要特别鸣谢他的爱人杨小卷,虽然没见过面,但我一直觉得她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女性。)

一个抑郁症患者的自白

大二那年,我在寝室里敲字,写我人生的前二十年。那时,吾友“无知妄人”经常晃着胖萌的身躯,在各寝室间闲散踱步。他来到,见我在做文章,先弯腰探看,而后大感惊讶,于楼道中叹曰:陈雷已经开始写回忆录了!

那篇可笑的文字叫做《从敦刻尔克到诺曼底》,与其说是回忆,不如说是摆脱了受教育这一被动处境的欢呼。当然,它不仅包含了二十岁回忆录的那种怪异,也十分愚蠢,因为那时我还不知道回忆之艰难。

回忆是艰难的。

朋友要我写篇回忆文章,我坐在这里敲了许多字,发现它们既沉重又平庸,几乎于任何人都无益,只好一删了之。我想,大概只有像尼采那样的人,觉得自己的人生异常重要的人,才会有动力去不断讲述自己。我二十岁时一度曾感到自己很重要,感到我的人生事件就像敦刻尔克大撤退或是诺曼底登陆战那样,具有历史意义。可现在,我已恢复了灰心丧气,并不觉得自己重要。这个时候,回忆渐渐就成了累赘,成了你夜晚辗转难眠时漫上来的流沙。

大学毕业那年,我学夏多布里昂和普鲁斯特,写了许多片段式的生活回忆。那时我初尝回忆之艰难,以及它带给人的空虚之感,如传道者所说——我见日光之下所作的一切事,都是虚空,都是捕风。

这空虚之感从何而来?是如今的我让过往的我在回忆中变得空虚?还是过往的我早已注定了我如今的空虚?

况且此处不仅仅有空虚。那些夜晚,那些白日,有大黑暗在我的肉身之上里应外合。它肆虐多年,近来忽然得到了命名,医生们称之为“抑郁症”。

作为一个神学爱好者,我深知决定论与自由意志论的历史分歧,我逐渐相信一种悖谬之“真理”。不过,我不是传道者,只是个可笑的病人。

再读书,传道者又说——少年人哪,你在幼年时当快乐。在幼年的日子,使你的心欢畅,行你心所愿行的,看你眼所爱看的,却要知道,为这一切的事,神必审问你。所以你当从心中除掉愁烦,从肉体克去邪恶,因为一生的开端,和幼年之时,都是虚空的。

你看,我已经成了一个厌世者,引用的是《圣经》中最著名的厌世者的话语。然而,我希图在这厌世中,集聚某些绝望的勇气,向虚空进击。我不知道我能否除掉愁烦,克去邪恶,然而述说幼年之事,我还能勉力为之。

那里有少许快乐,很多痛苦,虽然的确尽是虚空。

回忆需要一个背景。

简单地说,我生在一个离城市不远的村子里,自小家贫,父母辛劳而苛刻。爷爷是著名的乡村流氓和性变态者,奶奶早死,因此我的父亲一生历经沧桑。他曾有机会受更好的教育,改变命运,但团支部的一封信堵死了他的路。他喜欢数学,爱读鲁迅,后来去了商校,学做厨师。我的母亲根正苗红,婚前在村中无忧无虑,而改革春风吹满地之后,她因为喜欢有文凭的,嫁给了我爹,从此成了婆家欺负,娘家嫌弃,村人翻白眼的对象。

从80年代到90年代,再到这个世纪,在中国。可以想见,我的父母结合在一起,几十年像奴隶一样劳动赚钱,他们之间的争吵必不会少。他们也再没有什么自己的生活,他们的所谓生活由一个很极端的信仰——望子成龙——来维持。他们在最穷困,甚至无家可归时生下我。我的母亲在简易房里捂着我的耳朵,怕旁边建筑工地的巨大噪音震穿我的耳膜。然后,他们告诉我,他们希望我做的,不是“在幼年的日子,使你的心欢畅,行你心所愿行的,看你眼所爱看的”,而是要知道他们一切都是为我,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是因为我,而我必须懂事,必须感到亏负,刻苦努力,忍辱负重,最后金榜题名,一鸣惊人。

差不多有二十年,我看着他们疲惫地生活着,因为我的过失,母亲痛哭,父亲发怒。有时候他们彼此吵起来,吵得地动山摇,虽然不是由我而起,可我总觉得也是我的错。

我所删去的就是关于这个的冗长回忆,它们拖沓单调,如怨妇呻吟?

无疑,我的父母是深爱着我的,我也深爱着他们。如今的我也可以平静地理解,他们经受了苦难,他们是要强好胜的人,他们想象不到别的改变生活的可能,他们受了太多庸俗的故事影响,他们的负面情绪无处发泄,他们也是他们自己生活的附庸。

总之,我爱如今年老温厚的他们,也爱当初壮年苛刻的他们。但我已经是我,我摆脱不了从童年开始最初的生活印象。

我想起那个故事。有人问荷马,什么是最好的生活?荷马回答:未曾出生。那人又问,其次呢?荷马答:生下来就死掉。

我想荷马一定也有个充满负罪感的童年。

我往往做不到最好,因此难以得到夸奖。当我做到最好的时候,我可以看到父母脸上的喜色。就像我摆脱了中学之后曾短暂地愉悦过,我的母亲说,她这辈子最高兴的事情便是送我上大学。

可是,那时的我便深知这根本不值得,这样的喜悦根本不值得那样的痛苦。

我为我自己厌世,也为他们厌世。

但我爱他们,知道他们爱我,我的厌世也让我充满了负罪感。

原本不必如此。我记得在很小的时候,晚上一家人从姥姥家回来。父母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我骑在我爹的脖子上,听他讲故事。那时我感到安全,幸福。我真爱我的母亲,她温暖,亲近,只因有我便快乐。我是如此信仰自己的父亲,他高大,慈祥,在黑暗中为我指路。

可是,这记忆是如此孤立,以至于我找不到它的同类。

五六岁,还没上学,父母等不及地给我买了漂亮的铅笔盒。那是当时最好最贵的塑料铅笔盒,双层,可以支起一个读书支架。我很喜欢这个铅笔盒。有一天,住在屋后的一个孩子被他奶奶带来串门,他要玩我的铅笔盒,我不给,被我妈教训了一通,只好交出去。后来他们祖孙俩走了,铅笔盒放在窗台,我自己不知道玩了些什么。晚上,从外面回来。我拿起窗台上的铅笔盒,发现它被谁用铅笔刀划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我感觉很茫然,对我妈说,铅笔盒坏了。我妈看了,脸色立刻变得很吓人,她不由分说,拿起扫炕的笤帚使劲打我,骂我糟蹋东西。我说,不是我弄的。她更使劲地打我,骂我撒谎。我大哭起来,说肯定是屋后那孩子弄的。她不听,一直打。打了很久,也许是打累了,她喝令我止住杀猪般的嚎啕,对我说,你说实话,是不是你干的?我说,不是。她说,你老老实实承认,承认了妈就不打你了,妈还给你买新铅笔盒。我看她说得那么真诚,又在挨打和有新铅笔盒之间衡量了一下,于是说,是我干的。然后,我妈的脸色变得更可怕,更加使劲地打我。我只好回到原来的否认,结果可想而知。后来,老太太赶来了,想必她是知道真相的,但她不说,只是劝。她越是劝,我妈就越使劲打我。

那可真是一顿毒打。后来,我受过许多许多次这样的打。

现在,我可以理解,为什么我妈一定要我承认是我干的。因为,如果作案人是我,这是可以弥补的,她能用尽办法将我带回“正路”,损失的仅仅是一个铅笔盒,而得到的是个改邪归正的儿子。可如果是别人,那这个损失就是不可弥补的,因为她不可能去找人赔偿,生活似乎也不能为她自己把握。同时,铅笔盒是一个象征,它的损坏让她恐惧,恐惧她的儿子不会成为她想要他成为的那种人。她必须采取措施,将邪行歪路扼杀于萌芽状态。

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之所以对此念念不忘,是因为我觉得它适于表现在生活表层之下的某些东西。

另一件事。

我三四年级的班主任是个蠢货。她同时教数学和语文,数学坏到需要我来教她,而语文简直就是屎。可是她喜欢打骂学生,喜欢让学生们一直在教室里做题到天黑,喜欢留很多作业,喜欢家长签字,喜欢叫家长来学校。她不允许学生在校外买早餐,因为她自己卖零食。她找了两个她喜欢的女生,像东厂特务一样监视所有人。她鼓励揭发检举,从你走进教室之后,无论课上课间,无论任何原因,如果你说一句话,就要罚款两角。那时我对学校的厌恶已歇斯底里,以至于几乎是因为心理上的原因,无法按时完成作业。于是,我经常要站在教室外撒了粪的花坛里,将昨天的作业补写三遍。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经常被叫家长,然后回家就挨一顿打。

有一天晚上,我妈疲惫地回到家,正要做饭。我的一个爱使坏的同学跑来,假装不经意地提起我在学校又怎样怎样了。我吓坏了,我妈开始痛哭,一边哭一边打我,后来她让我跪下,哭着说我多么不懂事,多么不争气。我也痛哭,痛恨自己,恨不得自杀。

我的那位同学后来一直吹嘘,他能让我下跪,还邀请别的同学一起,说,来,咱们去陈雷家让他下跪!

那个时候也是我最懦弱的时候,成了所谓校园欺凌的对象。每天放学都有一帮各个班的混子在各条道路上对我围追堵截,见了面便拳打脚踢。

这当然也成了我“不争气”的证据之一。

我那时十三岁,对自己和生活感到厌恶。暑假里的某一天下午,我躺在村子旁边机场大院里一个当初日本人建造的破旧防空洞里流泪,我想,如果我能够消失该多好!不是死,死了是有罪的,对不起父亲,对不起母亲。是消失,被动地消失,最好彻底地消失,从世界上,从人们的记忆里……后来,过了许多年我才明白,这种感觉叫做,对存在的厌恶。

我是个天赋很高的人。你不要笑,我的确是个天赋很高的人,我这么说不是要自我吹嘘,我认为天赋很高没个屁用。

作为一个天赋很高的人,当我对什么东西充满兴趣的时候,就可以做得最好。但我确实无法在这种情况下对所有事情感兴趣。因此,一次又一次,先是那些曾经让我兴奋的东西,而后是生活本身,让我厌倦。然而可笑的是,在我失去兴趣之后,支持着我的反而是我的无能,我的负罪感,我的厌恶,我就是这么走过小学和中学,走进了大学。

进入大学之后,突然地,几乎是生理性地,我无法为功利的目的而有一点点儿行动。我不能为考试读一页书,否则我会自杀。我不能阻止自己在找工作即将成功的时候失败,否则我会自杀。我甚至不能再对任何成为我的专业的事情保持一点儿兴趣,否则我会自杀。所以,近十五年来,我在做着一些奇怪的事。我失去一次次机会,我寻求远离生活的知识,我疏远会涉嫌“有用”的人际关系,我拒绝为活着付出努力。

否则,我就会想起,不活着更轻松。

也许你会说,我们都是从类似的环境中生长起来的,为什么别人能应付而你不能?是的,我不能。我充满了对那些能够应付生活的人的羡慕和敬畏,但我的确不能。我不能像歌里唱得那样,一起床就带给大家微笑的脸庞,一出门就为了个人和世界的美好打拼。我不能。

我能做的是在一次次心理和生理的崩塌之后,继续读那些无用之书,对抗以往的我,对抗虚无。我读过柏拉图与海德格尔,读过卡尔·巴特与罗森茨威格,也读过托尔斯泰与伊萨克·巴别尔,不是为了变得博学,只是为了忘记生活。

鼓舞自己一下的话……我曾战胜过自己的懦弱,非常不文明地用拳头对抗别人对我的欺侮。我也曾战胜过自己的孤独与缺少爱,努力在爱别人的时候不再跪舔,自怜。我如今大概也在慢慢战胜自己的负罪感,想从已变得无缘无故的道德愧疚中摆脱出来。

我最亲爱的姥姥去世的时候,我远在他乡,直到如今我一滴眼泪也没有为她掉过,虽然我是如此想念她。我没有掉眼泪,因为我不确定活着好不好,死亡坏不坏。

最近,我经常会做一些模式化的梦,每一次都像新的,醒来后才记起已经梦过很多次。

比如,飞。不用翅膀,好像只是靠意志力,我张开双臂,飞到天上。失重的我飞过人群,飞过交错的电线,飞入静寂的夜。而在刚刚品尝到自由的时候,我感到了恐惧,我的重量增加,我在自己飞行的顶点看到了下面的深渊,坠落,奋力挣扎,嘭得一声醒来……

再比如,书。我时常梦见一本书,或者不如说梦到一本书的存在。我知道它记载了某种东西,某个答案,与我的空虚相对的精神实体。但我找不到它。我在城市和乡村奔波,在旧书店或市场背后的一排排旧书摊,在家里林立杂乱的书架中,我找得忧心。我真的无法找到它,我和它之间隔着某种黏糊糊的东西。

还有迷宫,螳螂,追捕,屋子里的脚步声,黑色门口,红字……

我不知道我能否战胜虚无,也许它本不是人力所能为之事。

我为自己写得这么无趣而惭愧,也为制造了这么多负能量而感到抱歉,所以我决定最后讲一个正能量的事儿。

说——有个人叫杨小卷,长得倍儿好看。有一天她喜欢上一个男人,她觉得他特别高大上,仿佛他已经找到了生命的意义。后来,他们生活在了一起。杨小卷发现,这个男人根本没找到生命的意义,他只找到了生命的抑郁。可是,她依然爱他。

端午节之前,杨小卷弄来一根祛病挡灾镇魔伏鬼超级五彩绳,强行系在他的手腕上,说端午节后下完第一场雨才能解下来。

今天是端午节,看这天儿是要下雨,我想终于可以解下这根绳儿了,戴着感觉好g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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